江至远吞吐出的烟雾绕在他身旁,一明一暗的烟头映出他紧皱的眉梢。
他其实已经犹豫很多天了,戴佳拿给他这串手机号时,他就一直反复在纠结着,近几天都没有睡好。
不应该接下来的,他理智这样想着,可是本能却又做不到。
那种血脉相承的联络,一辈子都切断不了。
他犹豫许久,脚边已经堆了不少他扔了一地的烟头,江至远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深深吸了一口烟,任凭烟草的气息被他吸进身体中,牢牢打了个转儿,从他嘴中被喷吐出来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手机,按出了拨号的键盘。
这一串手机号其实他已经记得很熟了,可他在拨打的时候,却仍十分小心翼翼,像是深怕按错了一个号码。
按完之后,他再三比对,确认自己没有按错,才舔了舔嘴唇,手指颤了半晌,才终于将拨出键按下去了。
他这一按,其实是有些后悔想要将其挂断的,他在想,如果响了三声,江瑟仍没有接,兴许这就是缘法,这可能是上天的安排,想让他的女儿一辈子顺顺遂遂,注定不应该有他这样一个父亲。
电话在响第二声时,江至远本能就已经将手指停在挂断键上面了,可是下一刻,他还没来得及按下去,他就听到江瑟的声音响起来了:
“您好。”
这是江至远第一次听到她这样跟自己说话,他这一刻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前半生的种种,甚至忘了自己是谁,耳朵里连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都听不到了,他死死抓着那张纸条,拼命遏制着自己的呼吸,深怕声音太大,把她的声音盖过去了。
他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江瑟,也听过江瑟跟自己说话,有一次难以控制,曾经在她与冯南见面时近距离看到过她,曾经为了把试图想伤害她的冯南推开,经过她的身旁。
可是江至远从来没有这样一刻感受至深,他的女儿在跟他说话。
他将耳朵更紧密的贴在听筒边,近乎贪婪的听她说话,哪怕是其实隔着话筒听听她的呼吸也好。
“您好,请问是哪位?”
她又说了一句,他死死想要咬紧牙,却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下意识的将仍在燃着的烟头紧紧捏住了,烧得通红的火光灼在他皮肉上,发出‘滋’的一声响,刺痛找回了他的理智,让他平静下来了。
这一通电话他原本是不该打的,他不能说话。
“喂?”
她已经有些疑惑了,语气渐渐变得有些警惕,他扬了扬嘴角。
这样是对的,陌生的来电,她本来就不应该太掉以轻心了,可惜这些父亲警告女儿的话,他是一句都不能告诉她。
他突然觉得有些遗憾,可能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总让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平静了。
“瑟瑟?”
她电话那端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听着像是她身旁的那个经纪人,名叫夏超群。
这个女人的存在江至远查过,非常有能耐,对她也很好,把她保护得无微不至的。
“谁打了电话来吗?”
夏超群问,她刚刚在与莫安琪等人商讨事情,听到江瑟这边在说话,她过来看了一眼,江瑟拿着手机,手机另一端静悄悄的,打电话来的是个陌生的号码,打来电话的人也不说话。
自己这个手机号是属于她的私人号码,裴奕替她处理过,资料是绝对保密的,不存在会有人拿到她资料,随意打来的骚扰电话。
“没有声音。”
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可能是打错了。”
她说这话时,将没有说话手机挂断了。
“早点睡,稍后我会叫安琪她们去我房间继续讨论。”
夏超群靠在门边,看她低头将手机关机了,又将目光转移开:“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明天这场红毯秀是十分重要的,到时江瑟会出现在全球每一个摄像师的镜头下,她必须要保持极佳的精神状态,才能让人看到华夏的风采。
江瑟点了点头,夏超群将门关上了,隔壁传来一群人收拾东西‘西西索索’的声响,她还在想先前那通对方一言不发的电话。
‘百年电影人’闭幕仪式的最后一天,神圣大礼堂前原本极其宽阔的广场已经被布置妥当。
一条将百米长的红毯将神圣大礼堂的休息室与正式的影厅之间贯通连接,荷枪实弹的警卫维持着现场次序。
红毯两侧是安置好的媒体席位,以媒体影响力大小而划分,每家媒体席最多能容两人。
媒体后面拉起长长的警戒线,圈出的位置是留给世界各地在‘百年电影人’官方网站申请入场资格成功的幸运儿,他们在‘百年电影人’官方网站申请名额,受到邀请之后会亲自目睹这一场三年一见的盛事,并随后在明星走完红毯之后,有幸进入神圣大礼堂内部,见证之后的颁奖典礼。
陶桃到了美国之后,这两日根本兴奋得没法入睡,她入行已经很多年,与大大小小明星也打过许多次交道了,但今年却是龙行工作室第一年成功申请‘百年电影人’采访资格。
如果不是因为以‘候选’媒体的身份拿到入场券,凭借龙行工作室的资历,可能这样的活动再举办数届,陶桃也很难正大光明的进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