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狄夫人吃斋念佛、不管俗事多年,在听闻丈夫冒出来了一个儿子时,还是难掩震惊与愕然,而王氏却太过平静了,平静得仿佛突然之间多了一个儿子的不是她的丈夫一般。
陆毓衍一面听,一面抬手替谢筝拢了拢雪褂子,道:“狄水杜与梁嬷嬷是同乡,他走了梁嬷嬷的门路,掌了裕成庄的事,可毕竟人心隔肚皮,哪怕公主不缺银子,也不会对狄水杜毫无防备。”
谢筝微怔,琢磨着陆毓衍的话,道:“你是说,那王氏也许是公主府安在狄水杜身边的棋子,由她掌着狄水杜府中事情,也盯着狄水杜。”
这倒是说得通。
王氏到狄水杜身边时,正好是裕成庄开起来的前一年,公主和梁嬷嬷能让狄水杜做事,定然是把狄水杜的事情都打听明白了,王氏知道狄水杜有儿子,也并不稀奇。
有那么一个儿子在,狄水杜与王氏必然无法齐心,这两个人是彼此牵制,不敢也无法凑到一块,合力去算计公主府。
回到顺天府时,正巧遇见了苏润卿。
天寒地冻的,苏润卿也冷得够呛,搓着手站在炭盆边,回头问道:“殿下让你才处置这事儿?”
陆毓衍没说话,只是颔首应了。
“这事儿也怪,”苏润卿撇了撇嘴,“死的是替裕成庄掌事的,怀疑的凶手却是公主身边人的侄儿,真查下去,成了公主府里的内斗,那就……”
“十有八九,是内斗。”陆毓衍道。
“真是内斗?”苏润卿倒吸了一口凉气,走到桌边坐下,斟酌着道,“前阵子听过一个裕成庄的传闻,没头没脑的,之前没与你说,如今狄水杜死了,那个传闻就有那么点儿意思了。”
陆毓衍挑眉,示意苏润卿说下去。
苏润卿冲谢筝抬了抬下颚,指了指四周窗户。
谢筝会意,让门口的松烟和竹雾看好了,又把窗户都关紧了。
“驸马之前似乎动过要换了狄水杜的意思。”苏润卿的声音压得极低,“不过能不能说动公主,我就吃不准了。”
苏润卿的消息素来灵通,虽说真真假假的,亦或是传言里被人夸大其词的时候也有,但大抵是那句话——空穴不来风。
陆毓衍思忖着,道:“狄水杜是公主的人,公主能答应换?再者,驸马会去管裕成庄的买卖?”
“毕竟是两夫妻,一个月说不通,也许半年一年的,公主真叫驸马给说通了呢?”苏润卿撇了撇嘴,“不过,驸马没了,这事情自然就搁了,公主眼下哪有心思管裕成庄啊。话有说回来,狄水杜死了,这明面上的东家,是不换也要换了。”
谢筝捏着指尖,一面想,一面说:“无利不早起,驸马是聪明人,他动狄水杜做什么?他压根不缺银子,林家上下也不缺。”
金银财物,对于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可对林驸马来说,多几百两、几千两,甚至是几万两,又有什么意义?
林驸马不赌,顶多是有几桩风流事,他好好做他的驸马,一辈子都不会为了银子糟心。
即便是真的想赚些,多的是其他路子,好端端的,做什么非要去动公主的裕成庄?
陆毓衍亦是如此想的,道:“还有一个可能,狄水杜手脚不干净,拿太多了,驸马看不过去,就想换了他。若是这个理由,公主就一定会答应。”
苏润卿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猛得抬起头来,道:“照你们这么说,驸马没了,狄水杜指不定多乐呵呢,他怕是一直盼着驸马死吧?可驸马已经没了,公主一时半会儿管不了他,他怎么又会叫梁松给……这太乱了!”
“驸马的死也许是意外,暂且别掺杂在里头,”陆毓衍的指尖点着桌面,道,“现在要弄明白的,王氏是不是公主府的眼线,以及走了梁嬷嬷门路的狄水杜为什么遭了梁松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