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熠微笑道:“我明白,但眼下还有其它的选择么?何况,一旦开启了天策,我就会立即运用它的神力封镇冥海,他想抢夺,却也未必来得及。”
青丘姥姥用近乎失态的生硬口气道:“笨蛋,你没有察觉这一切都是在龙头的掌握之中么?六卷《云篆天策》,你只花费了两年就收集齐全;无人可解的开启秘密,你也得来全不费工夫,难道你竟天真地以为这是巧合?
“我远比你了解龙头的可怕之处,你打开《云篆天策》的封印,只是在为龙头作嫁衣,非但挽救不了这场浩劫,甚至把自己也一并搭了进去!”
花千迭等人面对突然出现的青丘姥姥,本已惊讶非常,听她与林熠的争论,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人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林熠静静听青丘姥姥说完,依旧从容笑道:“你是说,龙头已经潜入了血奕天,现在就在旁边等我开启《云篆天策》?”
青丘姥姥紧咬下唇没有回答,但她那双紧紧迫视林熠的眼睛,已说出了答案。
忽然之间,明明冥海在发疯似的咆哮,地底的轰鸣一记记劈裂着空间,人们却彷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花纤盈悄悄用传音入密低声问道:“爷爷,龙头是谁?”
花千迭摇摇头,他也不清楚龙头是谁,但他终于明白刚才林熠沉默忌惮的原因。
这,已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现在,他惟一能够做的,就是等待林熠的决定。
其它的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思,但他们的心头,尽皆掀起了甚至凶猛过冥海狂潮的滔天巨浪。
《云篆天策》─竟真的被林熠收齐了,而且还破解了开启之法!
莫非,果真是上苍不忍人间沉沦,生灵涂炭,要借这年轻人的手,为尘世留下清平天空?
“喀喇喇─”高崖一阵强烈地摇动,一块块硕大的坚硬晶石从崖上崩落,坠入深不见底的冥海,顷刻被吞没,消融得无影无踪。
石道廷变色道:“不好,再有三两次巨震,这座山崖便要崩塌了!”
林熠轻轻吁了口气,平静吩咐道:“花宫主,等我的元神进入冥海后,你就可以祭起宝罩了。我的肉身,就有劳诸位护法。”
“林熠!”青丘姥姥厉声喝道:“你这个笨蛋,你会后悔的!”
林熠缓缓道:“对不起,姥姥,我不能放弃这惟一的希望,先父牺牲前曾告诉过我,坚持才有希望!”
青丘姥姥怒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地英雄么?你从来不肯听我的话,你从来都不相信我!”
林熠笑了笑,道:“我一直都相信你,从开始,一直到现在,不过,假如横竖都是完蛋,我为何不竭尽全力地试一试?纵是真的不幸如你所言,好歹也算个烈士。”
他凝望青丘姥姥惶急的面容,忽地柔声道:“其实我该谢谢你,这两年来,一直是你伴在我身边,不计一切地帮助我、关心我,如果没有你,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今天,就凭这点,我就该好好感谢龙头才是。”
“你不是笨蛋,而是混蛋!”青丘姥姥脸上浮现起凄凉的笑意,无力而又缓慢,她道:“带上我,让我用钟灵空罩与你元神合体,如果你拒绝,我就从崖上跳下去,也省得见到你……心烦。”
林熠点点头,努力作出轻松的笑容,说道:“好,不过我真的有那么令你厌烦么?”
青丘姥姥不再说话,光影一闪,纳入了空桑珠。多少个百年轮回后,她心中第一次涌起想哭的冲动。只是,灵魄滴不下一颗泪珠。
花纤盈叫道:“林大哥,我陪你一起下,万一真发生什么事,我或许能帮忙。”
邙山双圣也跟着道:“林兄弟,带上咱们哥俩儿,有邙山双圣在,管他什么龙头蛇头,敢来就全灭了!”
林熠心道,你们以为我是在组织冥海一日游么?如此狂暴猛烈的冥涛,入内元神有几个能保得魂魄不散?但对于三人的殷切好意,亦是心下感动,笑着道:“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们三位。”
邙山双圣暗道,林熠果然慧眼识英雄,不找别人,偏把至关紧要的事情托付给他们兄弟,白老九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事,包在我身上!”
林熠道:“稍后我要元神出窍,请七兄、九兄和盈姑娘帮我守护住肉躯,别等我辛苦从冥海回来,却无所皈依,成了孤魂野鬼。”
白老七一捶胸脯:“林兄弟,你尽管放心,我要丢了你的肉躯,就把我的让给你。”
这时高崖又是一记猛震,摇摇欲坠地发出“喀喇喀喇”的爆响。
林熠颔首道:“如此上面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待会儿不论我在下头发生任何状况,大伙儿只管紧守宝罩,千万不要下来救援。”说罢就地盘膝坐下,双手在小腹前捏作法诀抱元守一,晋升空明之境。
众人目不转睛盯着林熠,须臾后,见他身上散发出一蓬绚烂金光,头顶随之升腾起一团光雾。光雾越来越浓,如同一团团波涛在空中翻滚凝聚,逐渐形成人形,林熠的元神倏忽出窍,站起身形,朝着四周一抱拳道:“诸位珍重,我去了!”
“呼─”华光灿灿,他似一股刮起的金风,跃出高崖,朝着肆虐翻腾的冥海深处投去,一眨眼间元神便消失在茫茫雾涛中。众人怅然若失,好象自己的神思也随着林熠的元神一起离体远去,一阵崩山裂海的剧震,将他们从迷茫里唤醒。
花千迭抖擞精神,环顾众人道:“接下来就看我们了,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林教主大功告成,元神归来!”
他的左手在琉璃罩的底部一托,掌心泛起青光,满脸庄严凝重,喃喃念动真言。琉璃罩底部的法印首先亮起,然后那八颗金光闪闪的宝石,亦开始焕放出刺眼的光芒,令人不能以目直视。
“嗡─”宝罩一声悠鸣,脱手飞起,朝着高空冉冉飘升。花千迭左掌保持姿势,凌空虚托,右手眼花撩乱地变幻着御罩手诀,双目精光炯炯,整个身躯也徐徐地抬升起来。
石品天举目观望,突然低声骂道:“咱们这些魔道孽障,为了拯救世间苍生,不惜性命在此全力相拼,那些正道的老不死们却在磨刀,好砍咱们的脑袋。妈的,什么替天行道,娘的,狗屎鸟蛋奶奶个熊!”
他骂得少有的酣畅淋漓,若放在往常,自少不了邙山双圣的大声附和,可这时早已没有捧场起哄的人,都一脸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守护在林熠肉身的周围,大手按住随身魔兵,好似随时要跟人拚命一般。
邓宣瞧见花纤盈少有的严肃模样,不由好笑,突听“叮”地激越脆响,宝罩猛地翻转,如一座倒扣的穹顶,悬浮在距离悬崖三十丈的高空。
八颗金色宝石,齐齐朝上方激射出一道光束,八卦法印亦在罩底飞快转动了起来,琉璃罩骤然膨胀,不可思议地变大近百倍,直可笼罩住几十丈的方圆。然而即便如此,对于冥海而言,亦不过是如同一叶扁舟般渺小。
花千迭头顶光雾腾腾,凝声吟道:“八荒朝阳,四相归一─咄!”
琉璃罩犹如泰山压顶向冥海轰落,八卦法印转动更疾,已化作一团深蓝光云。
身后仇厉八人早得指示,不待吩咐,同时起身飞射向高空,依照先前商定的次序,各自破入其中一道金宝石迸射出的光柱里。
甫入光柱,仇厉立刻感到身外有一股汹涌绝伦的力量,将自己牢牢吸附在光柱中心,体内的真气宛若开闸的洪水,无需他的意念催动,便源源不绝地朝外涌出,注入了光柱之中。
他凛然一惊,旋即凌空盘腿打坐,心无旁骛,驾驭着汩汩真气,暗运花千迭传授的心法口诀,稳住了身形。
“砰!”宝罩稳稳当当,降落到冥海汹涌澎湃的云涛之上。
由于光柱护体,魑魅浆与极冥魔罡难以伤到八人,只在周边怒啸奔腾。
罩底的八卦法印“呼”地似涟漪般扩展,遥遥就见深蓝色的光晕,如水银泻地,渗入殷红如血的冥涛里,忽闪忽暗,恰似点点光芒。
半炷香后,冥海表面由深而淡,浮起一层蓝色光华,原先湍急的狂涛似受到安抚,高崖的震动感也逐渐趋于平静。
花千迭暗松了一口气,知道宝罩已封住这方圆百多里的冥海,令其暂保无虞,但这仅仅是权宜之计,真正的关键和希望,依旧牵系在林熠一个人的身上。
身旁,林熠的肉躯安静地盘坐着,然而苍茫冥海无尽血涛,又到哪里找寻得见他的影踪?
突然,守在花千迭身后的于恒倏地身形暴起,左臂一振,运起焚金神掌向着林熠的肉躯扑击而下。
邙山双圣和花纤盈齐声惊呼,白金月牙轮与姹紫青烟齐齐出手横空拦截,孰知又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侧旁迅捷无伦地掠出,穿过邙山双圣和花纤盈之间的空隙,探爪插向林熠的头颅。
花千迭欲待救援已然不及,怒喝道:“花千放,你敢─”
“砰!”跃在空中的花千放,猛然毫无征兆的身子一震,狠狠摔落到崖上,燃木神爪相距林熠的头顶不过三尺,却永远也不能插下。
凌幽如无声无息地从他跌倒的身影背后闪出,袖口里的光丝一闪而逝,不屑冷笑道:“秋水先生,流花先生,幽如奉林教主之令,等候二位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