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哭了。天庭里,一向美丽狡猾高贵清傲的司医神君,我看见他哭了。
尧司哭的时候,我的心都痛得麻木了。
那时我才明白,其实神仙除了活得久一些,其余的与凡人无异。神仙亦是儿女情长柔肠万千,神仙亦是容易错过失而不得念而不得求而不得,神仙亦是会大悲大喜肝肠寸断。
我们皆错过了许多。到底还是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求不得,饶是心心念念了千千万万年,亦是回不来得不到。
我轻轻移开尧司捂眼的手,拿起袖角踮了踮脚尖,替他擦拭脸上的泪痕,笑道:“拿得起放得下,你何时这般没志气在我面前哭成这样。”
“弥浅……”
他如梦初醒地呢喃了一声,随后长臂一揽,将我狠狠地抱进了怀里,大力却温柔。
我伸手回抱着他,头蹭着他的胸膛,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却还努力瞠着双目不让它掉落出来,努力笑道:“尧司,你是来向我告别的罢。”
尧司的身体震了震,随即将我抱得更紧。
他身上淡淡的清然的气息,曾是我迷恋了好些年的味道,那时我一直想,他会是我的狐狸大人。
只可惜,年少时候的梦,终归要醒。
我的红尘里,映不出他的影子。年岁一久,便满满都是另一个人。
我与他,再也无可能,再也没退路。
我闭眼在他怀里深呼吸了一口气,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沾在了他的衣襟上。我问:“尧司,可是被我猜中了?”
尧司苦涩地笑道:“以往弥浅迷糊得紧,而今我却是什么皆瞒不过你了。”
他放开了我,颤颤地摊出了手掌。掌心里,化出一张大红的喜柬来。
(二)
我弯了弯眉眼,拿起喜柬,打开看了看。随后笑道:“果然,你想通透了,也不枉她苦苦念你七万年之久。”
他垂下眼帘,淡淡含着泪笑,轻轻“嗯”了一声。
我便扬了扬喜柬,然后收进怀里,道:“仙婚当日,我定是不会缺席。”
尧司动了动唇,终究还是应道:“好。”
尧司离去的时候,我在山上立了许久,一直目送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我的眼界里。我自怀里拿出喜柬,翻开再看了一遍,那上边写着的名字。
是瑶画与尧司。他与瑶画,终于要成仙婚了。我无奈地笑了笑,虽喜柬是送过来了,但我如何不晓得,其实他是最不想我去参加仙婚的那个人。
小团子人小鬼大,我立在山头,她不知何时出了屋子,走到我身后,顺着我的腿一直爬到了我后背上,两只小胳臂搭在我的脖子上。
我愣了愣,随即伸手去捞过团子,抱在怀里,软软·肉肉的。
团子道:“娘亲,外边风大,吹得冷。”
“嗯”,我笑着挠了挠小家伙的咯吱窝,道,“那我们进屋去。”
屋里,小团子趴在桌上玩起了茶杯,一只一只的,被她放来放去,乐此不疲。我便问她,昆仑山上耍够了没,什么时候想回鬼界。
团子瞠着两只黑白分明的眼,幽怨地望着我,问:“娘亲是不是想赶我走?”说罢她寂寞地兀自爬下桌站在地上,寂寞地往屋外走,口中还碎碎念道,“我晓得娘亲定是厌烦我了,我走就是了,走就是了。”
我哑然失笑,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笑问:“慕久何时这般善解人意了?”
小团子闷着不吭声。
我叹了叹,又道:“娘亲哪能厌烦小慕久,只是过两日娘亲要去天庭一趟,怕是照顾不过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