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然后。”正善正色道:“如果他们是用撞船的话,与我们之前的计划完全相左,我们想神不知鬼不觉得到那些粮食,恐怕不是易事。因为就算我们有蛙人,粮食数目过大,打捞起来很麻烦。属下的意思是,看能不能在货船撞沉之前,我们就能上船将粮食全部搬光?”
方篱笙微皱了下眉,“这样做的话,可费事得多。”
“鱼与熊掌,总是不能兼得。既想得好处,又不想费神,恐怕世间还没那么便宜的事。”
方篱笙措着下巴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亲自过去,最好能调动神风营的人,让他们在两方船只还未相撞前就把双方的人拍死,然后劫粮,再弄出两方船只相撞发生侧翻沉船事情的场景?”
正善实在佩服他还只开个头,他就已经把他所有心思猜准的神思维,哈腰一揖到底道:“主子精明,属下正是此意。”
问完话,方篱笙根本就不再理他,侧目对门外道:“怒叔,刚才正善进来的时候说的什么话?”
听到召唤,怒叔赶紧笑眯眯进来恭敬道:“回长老,正善进来的时候问您为什么不去送送七小姐。其实我刚才听高山说,连太子都亲自送她出城,您这个身为师父的没去,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还揖着未起的正善恨不得一脚踹飞怒叔,方篱笙已微眯了眼,危险道:“嗯?太子送她出城?”
怒叔好像极喜欢看他这模样,故意添油加醋道:“听说两人郎情妾意的说了不少话,七小姐还红了眼眶。”
红了眼?难舍难分?
方篱笙一弯笑意浮起,“怎么个红眼法?掉了眼泪珠子?”
这个神情让人发怵,怒叔不敢再编造,吱吱唔唔。
方篱笙的脸瞬间阴了下来,“高山。”
目送花著雨离城的高山一步出现,“属下在。”
“你昨晚来报,不是说顾家调了鹤州官兵充当死士要置七小姐于死地么?为什么没跟去?”
高山面无表情道:“可是七小姐昨晚也说她从来就没承认您是她师父,还说希望她二姐能把主子诱到手,免得主子老去缠她。”
此时此刻,恐怕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具杀伤力的了,正善和怒叔同时不得不佩服高山敢说出如此直当又不好听的大实话。
方篱笙脸色阴沉得可怖,眼里黑气翻涌,一弯总是似有若无挂在唇角的漫不经心早已荡然无存。
他冷冷盯着高山,高山依然木无表情,好像过了千百年,他忽然拂了拂袖,举步而去,“备马,去壶口。”
听到此言,正善这才直起腰来,拍了拍高山的肩,不胜唏嘘,不容易啊,如果不是他用这种大实话激怒主子,恐怕主子早已不顾正事飞奔往曲靖了。不是他不想顾及花七小姐的安全,只是如果花七小姐连这点的自保能力都没有,日后岂非就会成为主子的软肋?
之前主子间接劝她习武她都不愿,但愿在经历过一些事后,她能改变她的主意。
国公府里,此时合府一片喜气,花著雨亲自去迎北冥王,不管是上到老夫人,下到仆从,都认为她总算是完成了她的使命,日后再也不会给府里惹麻烦了,还会受皇家褒奖,花不缺心下放下了大石头,下令全府赏赐。
芍药没有去领赏,而是揣着一封信到了怡情园。
园子里,洪姨娘正在给花碧凝梳发,芍药上前就行了个礼,“给洪姨娘请安,十二小姐请安。”
洪氏手下轻柔,将一缕缕的发丝梳理得柔顺服帖,淡道:“有什么事么?”
花碧凝吸着鼻子,半傻不傻道:“姨娘是明知故问,定然是有人又要倒霉了。”
芍药手一抖,这八岁的孩子,不都说她有些傻么?怎么知道她一来就有人要倒霉了?
洪氏用梳子敲一下她的头,假意斥道:“说你傻就别说话,没的惹人笑话。”
花碧凝捂着头翻了个白眼,“傻人说傻话,为什么要笑话?笑人傻的人才真傻。”
这话恁有理了,芍药心里感慨,日后再有人说十二小姐痴傻,那才真没眼力见。
她笑了笑,从怀里拿出花著雨走前留给她的信,“这是小姐让奴婢转交给姨娘的,请姨娘过目。”
洪氏看也不看,“我对她的事没兴趣。”
芍药微笑,“小姐说,她马上就要嫁北冥王了,以后国公府里的事再与她无关。不过她走后,父亲在相府的压力下,恐怕立即就会让夫人复位,到时候,没了小姐的碍眼,恐怕十二小姐的处境会令人堪忧。”
洪氏握梳的手微顿,跟着又继续给花碧凝梳着发,她的手很灵巧,也不过三两下,就帮花碧凝梳出了两个丫髻,绑上粉色缎带,再缀上朱花,很是俏丽好看。
她挥了挥手让小腰把花碧凝带走,随即才抬眼道:“直说吧,你家小姐又想让我干什么?”
花著雨曾一再交待芍药不可在洪姨娘面前玩弄心术,她谨记在心,也不再拐弯抹角,谨慎道:“小姐说,她发现大表少爷顾其忠因为那日和亲的路上拦劫她的事被四皇子查到悄悄抓去查问了,这事当初本来就是夫人暗地指使大表少爷所为,如果真要查起来,夫人定然会脱不开干系。”
洪氏看着她,“这不是很好么?你家小姐不正是想报此仇?”
芍药不敢对她的眼睛对视,垂下眼,“小姐担心又连累到花家。虽然花家待她薄情,但是毕竟血浓于水,这府里头,还有几个跟她命运差不多的姐姐妹妹,不能都跟着一起遭了殃。”
洪氏目光漂移,移目看向墙外已萎于枝头的桂花,良久,才淡道:“你家小姐想要我做什么?”
芍药强自镇定,“小姐说,四皇子此事做得甚密,顾家和夫人都还不知道。如果姨娘方便,可以借着姨娘娘家的名义把这事透露给夫人。”
“这事做起来并不难,可是你家小姐以为就凭这样就想惊动顾家出手而露出马脚,以达到打倒顾家的目的?她是不是太天真了?”
芍药自不会傻到说实话,低声道:“这事看似简单,但是不做,又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呢?”
洪氏拿起那封信,语调平静却带着警告,“我不管你们想干什么,我都会去试试。但是这也算是你们小姐欠我的人情,希望她以后不要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耍到我面前,你可以一字不露的告诉她。”
总算是应允了,不负使命。芍药暗松了口气,她走出怡情园的时候,不由又回头看了看,这园子看着稀松平常,可是刚才她说那样的话,洪姨娘居然都不担心外人闯进来,恐怕是这院子里给布置了暗梢,闲杂人等根本不想混进来。
她不由暗猜测,洪姨娘为人太沉着冷静,肯定不简单,也亏小姐敢一再找她帮忙。
北方的天气总是十分多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只一会子的时间,就开始乌云密布,几个惊雷打下来,瓢泼的大雨就轰然浇下。雨下得极大,在地上打起一片雨雾,白茫茫的,看起来就像是丛林里的瘴气一样,一片迷蒙。
五六十人的骑队护着一辆马车在雨还没下来时就事先找到一处破旧的小茶棚避雨,因为早已过了午时,也要到晚上才落驿站,楚明秋干脆下令就在茶棚用午饭。
由于人多,小茶棚自然准备不足,干脆让小二备了茶水,一众人自己拿出干粮啃了起来。
小茶棚里在他们未来前就坐了五六个一身短打的汉子,似是行脚商偶遇,都操着不同口音天南海北的胡侃。
这些人见到训练有素的骑兵过来,许是见得多了,也不惊异,只是看了几眼,稍微收小了声音又侃得欢起来。
店小二不敢怠慢,腾出几个大桌子安排一众坐下,奉上了清凉的茶水。
楚明秋这时过去敲了敲车厢门,“七小姐要不要下来吃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