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n随意在桌面上摸了一张餐巾纸,用它捂住嘴巴,就打算离座。
现在是顾不得风度了,因为酸水已经返到喉咙口,如果再不找个合适的地方处理一下这个问题,他恐怕就要当众出丑。
sunny见ken好像真的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也异常担心。在ken匆匆地离开座位后,她便嘱咐服务生帮忙看管包裹,然后也跟了过去。ken走得有些快,sunny好不容易才追上他,最后只来得及递给他一包爽口用的柠檬糖,便见对方进了洗手间。
跟不进去了。
sunny只能焦急地在外面等待。
ken跌跌撞撞地跑进洗手间,见里面没什么人,便再也忍不住地扶住水池开始干呕,他拄着白色瓷砖面的双手比瓷砖更白,因为太过用力所以青筋微微凸起来了,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地从脸上滴到台面上,薄薄的衬衣湿透了,紧紧裹在身上。他感觉身体里的血液正在离开自己,向远处游走。他见吐不出什么东西便想抬起头来,但头脑立刻眩晕一片,不得不身不由己地趔趄了几步,然后重重地扑在高度更低一些的幼儿专用水池旁。
他闭上眼睛,感觉到这个世界在做着飞速的逆时针旋转,而身下的地板却侧翻起来,他不是躺在地上,却是被地面压着背。他死命地按压住自己的胸口,原本整洁的衣领被细长的手指揪住,弄出邋遢的皱痕。他感觉呼吸困难,只好睁看眼睛,试图吞咽一些新鲜冰冷的空气,但努力毫无效果,反而让胃部更加胀痛了。接着,那些已经离开的血液此时仿佛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体里,它们由远而近,开始是缓缓的,涓细的,但霎那间就汹涌得像条激流澎湃的大河。血液带着流动的声响回到他的身体里,他瞬间被淹没了——那些像河水般巨大流量的血全部涌向他的胃部,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得疼痛难忍,酸酸的胃液被挤到了口腔里。
门外传来sunny焦急地询问声,但ken不想回答,此时,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减轻胃压,这种企图成了完全不能被控制的本能。他艰难地张开嘴巴,胃部的压力急剧上升到喉咙里,口水和眼泪流出来。突然,像爆炸了一样,可怕的透明液体从口中喷(亹)射而出,喉头因为巨大的压力而被摩擦到疼痛,难闻的味道溢满整个空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像被剔了骨头的碎肉,彻底瘫软了。胃液灼烧的口腔、鼻腔更是疼痛难忍,ken一边开水冲洗水池,一边用冷水泼在面上企图让自己好受些。
但这似乎没什么用处,他还是恶心。
到底是为什么呢?中午和早上吃的东西再正常不过,没有着凉;下午到咖啡厅里点了咖啡和茶点,但那些东西几乎都是sunny在吃,他也只是浅尝了几口,不可能对胃部造成这么大的刺激吧;ken并不是过敏体质,这是早就确认的事情,那么让他吐得如此糟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回忆着,不适感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呢?大概是sunny掰开一个甜甜圈之后,不,更早的不适是在服务生把甜甜圈和香酪炸奶昔端上桌子的时候产生的,ken从前最爱吃甜食了,油炸食品也是桌上常客,但今天闻到这两股味道,他的胃部竟然开始反常地翻腾,好像这是什么刺激性的气味一样。这不是第一次了,最近一段时间,大概是最近两、三周吧,一向胃部强健的他竟然对向来热爱的油炸食品和海鲜甜点产生了排斥反应,吃了一点胃药也没什么作用。
“真是的,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一边埋怨着,一边轻轻地揉着肚子,待水池里的污物差不多都被冲下去,而带有异味的空气也差不多被排风扇抽走后,他才想起刚刚被他匆匆塞进口袋里的柠檬糖。
应该吃一块吧,毕竟吐了这么多,要是嘴里带着异味和女生说话,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ken打开柠檬糖盒的盖子,丢了一块进嘴里,味道酸酸的,带点柠檬的清香,竟然意外地好吃。
ken以前从来不吃这种小玩意儿,他不喜欢酸味,连桔子都很少买,怎么今天……
“柠檬糖倒是比胃药管用过了……”
胃里不翻腾了,鼻子里也被柠檬的清香充盈,恶心的感觉被这股香味盖住,想要再度呕吐的欲(亹)望也随之消退。
ken此刻才听到门外“咯噔、咯噔”的脚步声,他知道那是sunny在焦急地踱步,这个女孩真是个体贴的姑娘,她怕打扰老师就没有出声,可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担心。
ken突然开始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孩,对方的好意,他永远无法回应。
他盖好柠檬糖的盖子,整了整衣领,便打算离开洗手间,和sunny报一下平安,谁知,在他转过身来的一瞬间,从水池墙上的镜面上,竟然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他停下了脚步。
难道洗手间里还有其他的人吗?天哪,这可丢大人了!
刚才他吐得那样厉害,这种狼狈的样子恐怕全被那个人看到了吧。ken知道对方可能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今天的糗样最多也就是生活中无名无姓的笑料,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看一眼那个人的模样。
黑影站在一个单间里,奇怪了,单间的门并没有关上,按理说他刚才进到洗手间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那这个黑影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水声滴滴,水龙头是温控的,可能里面的阀门不太牢靠,竟然淅淅沥沥地漏起水来,在安静的洗手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窗外的汽车引擎声和喇叭声远离了,门外咖啡厅的悠扬音乐也远离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洗手间里静得吓人。
那个黑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单间里的马桶旁,有点怪异。
ken忍不住说道:“那个……先生,刚才实在不好意思,我吃坏了肚子,忍不住就……”
他道歉的话只说到一半就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那个黑影的头发是长的。
女生?
这里可是男洗手间啊!
不对,男的留长发,在香港也不算稀奇。
可是镜子里的人影模模糊糊,似乎被什么雾气挡住了一样看不清真面目,所以ken判断不了它的性别,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轮廓,是披散着一头长发的。
不会是在男厕所里放监视器的变(亹)态吧?ken知道同志圈里有那么一种人,不愿意正正经经地和人交往,反而喜欢做偷窥强(亹)奸的恶事,对这种有恶癖的人,他向来避而远之。
一想到这里,刚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恶心又发作了,ken快走两步,打算到单间那里看个清楚。
“先生,您总是站在那里会影响到……”
“吱扭!”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胶做的鞋底在光滑水润的瓷砖地面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这……怎么会这样?”ken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