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军斜睨了匆匆赶过来的包飞扬一眼,听说包飞扬说他是一个海州临港经济开发区的主任,他不由得暗自撇嘴。``し市属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一把手按照级别推算不过是一个正处级干部罢了,在省城的地盘上,比包飞扬这种级别高的官员多的去了,对这种地方上来的区区一个处级干部,张志军还真没有太在意。他大大咧咧地对包飞扬说道:“不错,你说的那些情况是发生过,不过事后都证明这完全是那些农民自己的责任,是种植强麦五号的农民没有按照科学的方法正确进行田间管理与适期预防措施,由此造成的后果跟我们大夏农业发展公司没有任何关系,这更说明我们大夏农业发展公司的良种是非常过硬的!”
包飞扬皱了皱眉头,明明证据就在眼前,张志军还这样睁着眼说瞎话,这简直就是强辞夺理了。包飞扬按压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很平静地对张志军说道:“张经理,我想问一下,你口口声声地说强麦五号大面积绝收跟你们大夏农业发展公司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你们大夏农业发展公司又是怎么证明强麦五号大面积绝收的主要原因是这些农户没有正确进行田间管理和实施正确的适期预防措施?又或者说,你们大夏农业发展公司公司能不能有办法证明只要是种植强麦五号的农户进行了正确的田间管理和适期预防措施,就一定能够避免大面积绝收情况的发生?”
“当然,我们大夏农业发展公司就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们推出的强麦五号,也是得到农业部认可的,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张志军态度倨傲地说道。显然他认为不需要拿出什么实验证明的数据。或者其他真正的事实,而只要凭他大夏农业发展公司的名头就可以说明问题了。
包飞扬朝张志军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刚才你也承认了你们大夏农业发展公司推出的强麦五号对叶锈病的抗性最高九级,这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指标,这个指标决定了强麦五号只能够在叶锈病罕发地区才适宜推广。但是我们江北省的气候条件下,叶锈病的发病率虽然不高,但是也不低,大夏农业发展公司在江北省这样的气候条件下,向当地农民推广强麦五号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有很大可能造成农民麦地绝收的后果。而且你们在包装袋显露在外面的标签上标识平均五级,却没有注明最高可达到九级,也有误导种田农户的嫌疑。”
“因此。作为受灾地方的官员,”包飞扬看着张志军,态度认真地说道:“我希望大夏农业发展公司作为国资企业,在所销售的种子发生了问题之后能够勇于承认错误并承担责任,对因为耕种强麦五号而受损的农户进行合理的经济赔偿,并重新审视强麦五号的推广和销售。注意强麦五号的适用范围。避免以后有同类事件发生,避免农民再遭受损失。”
“呵呵。”张志军用眼角的余光斜睨了一眼包飞扬。根本就没有把包飞扬的话当一回事,他轻蔑地朝包飞扬笑了笑:“我刚刚已经明确告诉你了。我们大夏农业发展公司并没有过错。不存在过错,为什么要承认错误?为什么要进行赔偿?强麦五号是农科院研究的成果,是得到农业部审核批准上市的。完全合法,你又凭什么让我们重新审视?你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外行,什么都不懂,没有资格跟我说这样的话。”
包飞扬伸手重重地敲了敲身前的桌面,严厉地对张志军大声说道:“那好,既然你们大夏农业发展公司不肯承认是你们的错误,那么我们海州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将会邀请省农科院、省农业大学的专家组成专家组,对海州市强麦五号绝收的问题进行详细评估,同时向江北省内外媒体披露这件严重害农的事件,并向海州市法院提出诉讼,要求你们对此次事件中的受灾农民进行合理的经济赔偿。在这里,我就代表海州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正式向你们提出通告。”
包飞扬回过头,从跟在他身后的吴超的手上接过一张打印好的纸,然后朝兀自站立在那的张志军递了过去。
张志军从包飞扬手中将那张纸接过来,眯起眼定睛一看,首先就是一个红彤彤的大章印入了眼帘,明艳艳的有些晃眼,他再仔细看上面的文字和内容,还真的是一份盖了海州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公章的通知函,可见海州市方面这次来省城凤湖找他们大夏农业发展公司讨要说法是早有准备,连通知函都准备好了,看来是做了两手打算,先礼后兵,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啊。
一直粗声大气,无比嚣张,睥睨一切的张志军这个时候不禁犹豫起来,他用手挠了挠有些稀疏的头顶沉思着想着对策。
作为大型央企大夏农业发展公司江北省公司的部门经理,张志军以前也曾经处理过很多起类似的纠纷,其中也包括强麦五号引发的质量纠纷,可以说对应对此类事件还是比较熟稔的,可谓是驾轻就熟。所以今天海州市方面郑宇穹等人刚刚过来找到他的时候,张志军根本没放在心上,觉得自己随便就可以把这一帮人打发回去,但是没有想到之后海州市经济开发区的一把手包飞扬也亲自过来了,像海州这种情况,由地方行政一把手直接出面的,他在以前几次类似纠纷的处理中几乎还没有碰到,过来找过他的最大级别的地方官员也只不过是一两个副职而已。
不过那些地方上的副县长副乡长,到了大夏农业发展公司这样的大型央企,丝毫没有在地方上的傲气,往往都是客客气气地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张志军知道像他们这些地方上分管农业的副县长不比那些分管财贸工商的副县长炙手可热,他们在当地一般来说也不是什么实权派的副县长,这种地位级别长期养成的习惯也容易让他们把姿态放的比较低。与人接触的时候总是表现的更为低调和谦恭有礼。
张志军遇到这些上门过来找大夏农业发展公司讨要说法的人,惯用的手段通常也是先吓一吓他们,把这些小地方上来的人镇住,坚决不认可是那些当地农民购买的大夏农业发展公司生产的种子出了问题——而且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也确实不是种子的问题,不能农作物出了事情都怪到种子头上——吓完以后,多数过来讨说法的地方上的人张志军可以直接打发走,少数比较顽固的实在打发不走,赖在公司这里,或者经过证实发现种子确实有问题的,张志军才会代表大夏农业发展公司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但这种让步也只是有限的,比如免费给当地的农民一点新季的种子,派出大夏农业发展公司的专业技术人员上门为那些受灾的农民提供部分善后处理措施。或者退还当地农民原来买种子的花费,极少才会补偿因大夏农业发展公司提供的种子问题造成农业欠收或者绝收的部分损失。
但是这次这个找上门来的海州市临港经济开发区和其他地方的表现明显不一样,其他地方一般都最多只派一个地方上县里的副手过来处理这件事情,但海州市临港经济开发区却是开发区管委会的一把手亲自过来跟他们理论——想到这里,张志军抬头打量了站在自己眼前的包飞扬两眼,刚刚争吵中他并没有在意。也没有仔细打量过他。这时候他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包飞扬竟然出乎意料的年轻。比他想像中的年轻了太多了,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但在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包飞扬这么年轻的正处级干部呢,也不禁有些怀疑包飞扬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不是海州经济技术开发区的管委会主任。会不会是一把手的秘书之类的人物。
张志军皱了皱眉头再次上下打量着包飞扬,用有些怀疑的语气问道:“你真的是海州市经济技术开发区的管委会主任?”
“当然,这是我的工作证,你看看吧。”包飞扬已经习惯了第一次见面时别人对自己的质疑,从上衣右边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工作证递了过去,他知道此时的张志军脑子里在思考些什么。虽然包飞扬希望用事实和道理说服张志军,让对方按照法律做事,但现实总不是那么理想化,社会上有些人就是不吃这一套,这些人不喜欢跟你讲道理,反倒是喜欢欺软怕硬,很多时候身份和权力才能够更好更方便地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