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的东西,第一个醒觉过来的她嚷道:“这不是本宫的东西,这是有人栽赃给本宫的……”
许悠拂了拂盒盖上的泥土,“是不是栽赃?这里那么多双眼睛看到这是从泥地里挖出来的东西,娘娘不妨省着一口气到皇上面前再分辩?”
冯贵妃颓丧地坐在圈椅内,她被皇后算计了,脑海里立刻响起这句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眸子转了转,不行,她要自救,要见皇上。
“荀真,请娘娘移驾。”许悠冷冷地道,此时她的气势竟凌驾在冯贵妃之上。
荀真依令让人粗鲁地将冯贵妃娇弱的身子提起,押着有些恍神的她出了贵绮宫。在宫门处正好遇到满头是汗的宇文淳赶到,看到他的俊颜上是少有的纠结,回头看到许悠尚未出来,道:“时间有限,七殿下要说就赶紧说。”带着人向后退了退。
宇文淳感激地看着她,想到母亲的处境,双手忙握住母亲的手,“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牵涉到巫蛊案中?”
冯贵妃看了眼儿子,咬牙切齿地道:“淳儿,娘是被害的,是皇后她……”
“皇上还等着要见贵妃娘娘呢。”许悠捧着盒子板着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打断了冯贵妃向儿子吐露出实情的机会,“荀真,你还不赶紧请娘娘上辇?”
荀真为难地看了眼宇文淳,“七殿下,皇上还在等贵妃娘娘。”着身后之人不甚恭敬地将冯贵妃弄上轿辇。
“娘。”宇文淳忙握住母亲的手。
“皇儿,娘是被害的,是被害的……”冯贵妃呢喃着,环顾了一眼周围的人,有些话要到皇上的面前才能说,许悠栽赃陷害她的事情,不能就此算了。
宇文淳追着轿辇而跑,即使他娘为了后位以及皇位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那也是他的亲娘啊,再说他也不认为他娘会傻得做这种事情,看来要向父皇说明才行,尤其看到母亲现在窘迫的样子,心头第一次怒火狂燃。
凤仪宫的正殿,宇文泰早已知晓在贵绮宫里找出布偶的事。
可是当他亲眼看到那布偶时,脸上忍不住抽搐起来,拿起那个写着他生辰八字的布偶看了看,居然还把他的样子做得惟妙惟肖,真是岂有此理!怒看向冯贵妃,“你有何解释?朕自认待你不薄,你却这样对朕?”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又怎会诅咒自己的夫君?再说这对臣妾又有何好处?皇上莫要听信小人所言。”冯贵妃辩解道。
“没错,父皇,儿臣的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与野心。母后的病情与她绝无关系。”宇文淳也陪母亲一道跪下,父皇应该不会听信这种表面的证据。
宇文泓却是轻皱了皱眉,一再地看了看那布偶,虽然他早已知道唐皇后所谓的晕倒是要造成这局面,但没想到的是却是针对冯贵妃而来的。一直以来她们都算相安无事,虽然私斗不断,但却没有造成这么大的动静,母后这一步走得极其的险。
既已走到这一步,身为人子的他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顿时怒目看向冯贵妃,“贵妃娘娘,现在孤的母后正生命垂危,你却大呼这不是你做的?你有何证据证明不是你的?这可是在你的宫里发现的。”
“没错,冯姐姐,亏妹妹还内疚了好久,只为了那天错怪了姐姐,哪曾想却比下毒还要不堪?”柳德妃丰腴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这么多人前去搜出来的,难道还有人嫁祸栽赃给你不成?怎不见栽赃给妹妹?妹妹的寝宫同样也搜宫了。”
冯贵妃怒目看向柳德妃。
正在场面混乱之际,文菩庵的住持师太又进来,说是底下有尼姑认得出冯贵妃的身影,说这贵妃娘娘在庵里祈福之际暗中招巫师做那害人的咒术,目的就是要让七皇子登上皇位,而住持师太正好发现了,所以才会在她们回宫的那一天被她派人下毒害死了。
而她身后的几位尼姑都哭哭啼啼地说得绘声绘色。
这一证词的出现让宇文泰心中的天平倾斜了,若他、皇后、太子全部都死了,那依祖制生母为尊定皇位继承人的话,宇文淳就会是新皇的人选,毕竟后宫中贵妃是仅次于皇后的存在了。
冯贵妃倒吸一口凉气,伴随这皇帝夫君多年,焉会不知道这夫君是怎样的人?耳根子软,但又有一副硬脾气,所以处理事情往往都是见风就是雨,“皇上,臣妾没有,那是皇后故意要害臣妾的,她怕自己的丑事被臣妾揭穿,所以才会先下手布这个局……”
“贵妃娘娘,孤的母后生死未卜,你说这话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宇文泓怒喝道,难怪母后要布局捉她了,这回他是真正的明白了唐皇后的用意,抢在前头发难。
“太子,难道就不许我娘为自己辩白几句?皇后也不见得就一些丑事也没有?父皇,请您听一听我娘的自辩之词……”
荀真在袖子里的手不禁握紧,这一切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事出有因,悄然看了眼许悠,看到她眼里的狠意与杀光,微怔了怔,自己的猜想果然没有错,不自觉地看向宇文泓镇定的脸,心下大安,转眼看到一脸急色的宇文淳,微微叹息。
宇文泰已经出离愤怒了,哪会有心听她说这个?也哪有心思听儿子护母的话?
皇后要害她会害得自己躺在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分明就是狡辩,气怒的他听不进宇文淳的辩词,上前一脚踢在冯贵妃的心窝处,“凭这几句话就可以看得出你对皇后怀恨在心久矣,今日朕饶你不得,来人,将她押下天牢,听候发落。”说完,心口绞痛起来,捂着心脏险些摔地,再一看那布偶,恨意更深。
柳德妃与宇文泓都赶紧扶着皇帝,让他顺气坐下来。
宇文淳见到亲母柔弱的身子倒在地,嘴角有着一串鲜血流出,尤其还让绿衣太监粗鲁地拖下去,心脏宛如被人剜出一般地滴血疼痛,忙膝跪上前,“父皇,娘伴随您这么多年,您怎么就光听这些人一面之词就定她的罪?父皇,儿臣不服,娘她没有罪,她是被人陷害的……”
“你给朕闭嘴,朕又岂会冤枉了你娘?她连朕都不放过,你看看这布偶上的银针针针都刺在朕的心窝处,朕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孽子?”宇文泰怒吼道,一动怒就要大口喘着气,亏他平日里这么宠这个儿子,原来不过是一只白眼狼,不对,比白眼狼还可恶。
“七弟,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没看到父皇被你气得要命?”宇文泓端起兄长的架子教训道。
“太子,臣弟不是有心要刺激父皇的,只是臣弟不吐不快,我娘真的是被冤枉的……”
“堵嘴,将他的嘴给朕堵上,拉到外面的太阳下暴晒跪着认错,没朕的准许不许他起身。”宇文泰怒道。
荀真眼睁睁地看着宇文淳就那样被人拿布堵嘴,两手反绑被人押到凤仪宫外的汉白玉砖上跪着,此时正值晌午,太阳最盛的时候。
凤仪宫里因为查到皇后所谓的病因,祈福的祈福,消灾的消灾,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烈日当空,念经声不断,荀真并没有就此离开凤仪宫,而且看了眼跪在滚烫地面上的宇文淳,皇帝宇文泰由柳德妃为伴摆驾回华龙宫时,开恩给宇文淳松绑,取下封嘴的布,但仍跪着,挺直的背说明他的不屈服。
宇文淳知道他成为了所有人指指点点笑话的对象,此时的他颇有几分六神无主的感觉,明知娘是被冤的,他却是动弹不得,连想要一个人去看看她也不行。一辈子没遭过什么罪的娘怎能抵抗得住牢狱之灾?这一刻,他忿恨地看着苍穹,刻意游走在朝政之外的他一点势力也没有,这样的他有什么本事去解救娘?
从没有一刻如此痛恨自己,他的手狠狠地捶着滚烫的汉白玉地砖,手骨上的鲜血横流。
唐皇后在傍晚时分清醒过来,一睁眼,即看到宇文泓那张布满胡渣的脸,“皇儿,你这是?”
“母后,您终于醒过来了。”宇文泓亲自将唐皇后扶起,在宫女太监看不到的时刻,低头在她耳边道:“恭喜母后打赢了这一仗,只是母后怎不事先给儿子透透底,儿子差点就毁了母后的布局。”他的声音听着很醇厚,但却带着几许隐藏的讽刺,若不是温太医暗中透露给他,他还不知道这晕倒里头可是大有文章。
唐皇后相当不喜他说话的语气,但母慈子孝是她追求的,手无力地扶着宇文泓的手,“母后睡了很久?可查出是何因?我只觉得身子骨都在疼痛。”低低笑了笑,“我儿是聪明人,哪需母后提醒?”这句话同样只有母子俩能听见。
荀真端着粥跟在许悠与司徒尚宫身后,看着唐皇后与宇文泓这对母子,就会想到冯贵妃与宇文淳那对母子,比起来,七皇子的母子情要深刻得多,此时,她的心情颇为复杂。
“娘娘,您已数日未进食了,还是先喝点粥吧。”司徒尚宫端起荀真托盘里的粥,想要舀起来喂唐皇后。
宇文泓头也没抬,一眼也没看向这个长相孤媚的司徒尚宫,“荀真,端粥,孤亲自喂母后进食。”
司徒尚宫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唐皇后微张着口吃惊地转头看向这个儿子,突然没有了整倒冯贵妃的喜悦,这儿子是不是察觉到什么?给司徒慧使了个眼色,司徒尚宫忙将粥放回托盘里,自觉地让开位置给荀真。
荀真端着粥蹲跪在地上,举起托盘让宇文泓亲自舀粥喂唐皇后。
宇文泓刚喂了一口粥给唐皇后,目不斜视道:“来人,赐坐。”
荀真感觉到唐皇后凌厉的目光看向她,即使有些微不舒服,但她仍斜斜地坐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虽然这赐座显得突兀,但没有人出声置疑。
唐皇后吞下一口没啥滋味的粥,隔了一层肚皮,终究还是隔了千层山,心思深沉的她惯于不动声色,“我儿喂的粥果然就是美味。”
“那母后就多吃点。”宇文泓笑道。
“皇上驾到。”太监的通报声在外头传来。
宇文泰听闻皇后清醒了,还是亲自过来探视一番,所有人都赶紧跪地行礼,包括宇文泓。
“皇上,臣妾还以为不能再见到皇上了……”唐皇后哭泣道。
她的哭诉恰到好处,正正戳中一个男人的心,宇文泰觉得对于皇后多年前死燃的灰似乎又要重燃了,满是爱意地轻轻抚着她有些干涸的秀发,“皇后要早些养好身子。”
“臣妾自当遵从圣意。”唐皇后小鸟依人地偎近宇文泰的怀里。
柳德妃在一旁陪笑,“臣妾祝娘娘鸿福齐天。”
“柳妹妹有心了,没想到冯妹妹居然是主凶?本宫实在看走眼了……”
宇文泓接过她手中的托盘,示意她出去,荀真也会意地不在此逗留,她给皇帝的印象一直不太好,所以还是别让他的注意力投注在自己的身上,朝许悠使了个眼色,然后悄然退出寝室,往外面的正殿而去,恰好碰到结伴而来的唐如玉、柳心眉、顾清蔓等人。
双方都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对方,荀真微微躬身行礼,然后退到一旁让她们通过。
“即使你与太子有关系又如何?荀真,今后你见到我永远是行礼的那一方。”柳心眉在经过荀真身边时悄然说了一句。
荀真冷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走远,行礼不可怕,可怕的是得到貌合神离的姻缘,可见这柳心眉还是没弄明白,看了眼凤仪宫中的宫人来回地走动,她推门出去透透气,夜晚的凉风将白天的热气吹散了不少,深呼吸一口空气,突然看到那跪在汉白玉地砖上的人,忽而想到那一夜初入宫的自己。
想到他对她的情意,曾经朋友两个字温暖过她的心,自从庄翠娥与钱芳儿离去后,小球儿带给她的安慰可不少。
宇文淳的表情平静了下来,这一刻已经没有下午时的狂躁了,只是这一种平静的姿态在暗夜中沉默着,带着山雨欲来前的宁静与不安。
正处在沉静中的他感觉到有人正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一抬头,看到那双在永夜里仍发亮的眼眸,那双眸子似要将他吸进去,他的眼里也承载了许许多多的感情,最后却是低头化做一句,“你不该来。”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现在狼狈的样子。
那声音很是沙哑,荀真叹息一声,蹲下来,将茶碗递给他,“喝口水润润喉吧?现在不是您犟气的时候。”
宇文淳耳里听着她的安慰之词,心里突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自嘲地贬低自己道:“荀真,我是不是特别没有用,居然没有办法救出娘。”
“奴婢总觉得七殿下是宫里最真的人,又怎么会没有用呢?七殿下不应该这样消沉,应该好好地活着,相信此刻在牢里的贵妃娘娘也是这样祈盼的。”荀真道。
宇文淳突然低低地笑出声,祈盼?对啊,娘当然会祈盼,祈盼着他带给她更多的荣耀,这就是她爱的全部,很小他就明白了,所以才会无奈,那把椅子真的那么好坐?只有想到太子四哥与荀真的时候,他才觉得权力是个好东西。
荀真将茶碗递了递,带着期盼的目光看着他。
宇文淳觉得她的安慰就像那夏天的雪,冬天的太阳,有着照耀人心的力量,举着满是血痕的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碗,一改往日皇族的优雅,咕噜咕噜地喝下去,仿佛那是世上仅有的甘霖。
“慢点,殿下,别呛着了,不够,奴婢再进去端来。”荀真看着他粗暴的动作,急忙道,再一细看,看到他手背上的伤口很是骇人,忙扯出帕子给他包扎起来,“殿下何必这样自虐?冯娘娘出事了,您更要好好地活着啊……”
从来没觉得有人的唠叨是那样的动人心弦,就像九天之上的天籁一般,宇文淳静静地听着这动人的曲章,这一刻的她是属于他的,而不是太子四哥的。
低头正努力给他包扎的荀真却没有留意到另一扇窗户里的人正抿紧唇看着她,宇文泓的内心此时不知用笔墨如何形容?虽然知道荀真对己的心意,但是她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别靠近七弟?
“哎呀,那是不是七殿下与荀掌制?太子殿下,都是臣女不好,不该打开这扇窗的,让您看到不该看到的画面。”柳心眉忙一脸焦急地自责道。
宇文泓转头看着她,“柳小姐无须自责,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这惟恐天下不乱的柳心眉费尽心思引他到这里,不就是想让他亲眼看到真儿与七弟相处,这居心真是叵测,只是他的心依旧不爽。
柳心眉拍拍胸口,“殿下没有怪罪臣女那就好了,臣女真怕惹得殿下生厌。”
宇文泓转头欲走,“柳小姐多想了……”
“哎呀,他们是不是像要亲嘴儿?啊?臣女不要看,怕长针眼。”柳心眉低低地惊呼一声,忙捂着自己的脸,故作惊恐状。
宇文泓一听到她的声音即转头看向庭前里的两人,果然看到七弟的手想要碰到荀真的头发,两人靠得很近,明知两人不会有什么不轨的行为,但手中的拳头仍不禁紧握,荀真,可恶!
瞬间后,看到有一个太监上前递上茶碗与几块糕点,七弟的手最终颓然收回,接过那个太监的托盘吃喝起来,宇文泓这才松开手劲。
柳心眉哪会错过他身上发生的一个又一个小细节,心底笑了笑,就说嘛,哪有男人会不计较的?除非他不是男人,那就另当别论。她也莫测高深地看了眼外头的两人,眼里颇具深意。
宇文泓突然不发一言,转身离去,不再看向庭前中的两人,柳心眉也赶紧跟上,听到皇后寝室里传来了唐如玉的笑声,顾清蔓矜持的声音,当然还有皇帝龙颜大悦的笑声。
“没想到唐小姐与顾小姐如此能讨皇上欢心。”柳心眉状似随意地道。
“柳小姐到底想说什么?”宇文泓皱眉不耐烦地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难道柳相与德妃娘娘没有教过你吗?”
柳心眉本意是想要挤兑那两个人,哪曾想会得到反效果,急中生智地委屈低下头,“太子殿下请原谅臣女的口无遮拦,臣女不是有心想让殿下不快。”
既然不想惹他不快,那就闭嘴,宇文泓想到,顾忌到柳相的权势,只淡道:“柳小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加快步子快速离去。
柳心眉绞了绞手帕,赶紧跟上。
外头的庭前里,荀真将空茶碗与空碟摆回托盘里,朝秦公公道,“真是麻烦了秦公公。”
“荀掌制何必这样说?咱家也是想要好处之人,陛下虽然处罚了七殿下,但并没有说是不准给七殿下吃食,指不定咱家还有赏赐呢。”秦公公故意笑道。
宇文淳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现在他已经成了宫里人人都怕接触的对象,有一个行巫蛊之术的亲娘,已丧失了往日得宠皇子的地位,看了眼秦公公,“公公这笑话并不好笑,若他日本宫有能力,必定会报答公公今夜的好意。”
“七殿下别这么说,这是折奴才的寿。”秦公公忙道。
荀真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后面有骚动传来,再看到秦公公给她打眼色,忙起身退避到一旁躬着身子让这群人通过。
一群花枝招展的秀女走过,莺歌笑语声不断,听她们的说话声似乎得到了皇上的赏赐,难怪看起来如此开心?
顾清蔓刻意地扫了一眼宇文淳,不违心这皇子长得真好,只是可惜却不是东宫太子,所以与宇文泓的命运截然不同。
柳心眉却扫了眼荀真,笑得万分得意,即使太子一次不信,两次呢?三次呢?无数次呢?谤言听多了也会成真的,就不信他们之间的爱能有多深。
等一众秀女经过后,许悠朝荀真注视一眼,荀真即知道自己必须离去了,暗中着秦公公给宇文淳偷偷送吃食,还悄悄递上银子,秦公公却是脸一板不肯收,将他当成什么人了?她这才无奈收回。
临离去前,她朝宇文淳低声道:“殿下,听奴婢一句劝还是赶紧认错吧,切肉不离皮的父子,哪会有隔夜仇?”
“荀真。”许悠不悦地唤了一声。
荀真这才赶紧跟上去,小声解释了一句:“尚工大人莫恼,属下知道自己的立场,只是与七殿下朋友一场,所以还是宽慰几句而已。”
许悠怒瞪了她一眼,当着司徒尚宫等人的面她不好发作,所以默不吭声。
荀真咬紧唇跟在许悠的身后往尚工局走去,一路上少不了有许悠喋喋不休的教导声,而她也一副竖耳恭听的样子,果然最后成功让许悠闭嘴。
回转到自己的卧室,吕蓉就一脸焦急地扑上来,“真儿,七殿下怎么样了?今天看到他就那样跪在凤仪宫,都快急死我了?皇上赦免他了没有?还是他已经认错了?”她只是女史没有资格在凤仪宫久留,所以今天离去时她看了七皇子好久。
荀真摇了摇头,吕蓉跟她说过与七皇子的来往,所以她也没有对她现在的急态有过多的猜想,“蓉蓉,七殿下有自己的想法。”
吕蓉失望地倒在薄被上嘤嘤地痛哭出声。在这一夜里,为七皇子痛哭的还有莫华依,正受罚的她听到于如艺带来的消息,忍不住悲恸出声。
翌日,早朝的官员一致要求严惩冯贵妃,就连冯贵妃的父亲也在同意之列,他现在只求这个女儿不要将衰气带给他。昨天夜里听到宫里的消息之时,他就第一时间将给他生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女儿的女人活活打死了,以往看在冯贵妃的份上还让她好吃好住,看来都是白费粮食。
噩运是一连串相至的,墙倒众人推,冯贵妃买通御医害淑妃小产之事也在此时曝光,连带往日的旧账也被人一一提及,多条罪名加身的冯贵妃惹得皇帝更为震怒,大手在贬妃的御旨上划过,冯贵妃从高高在上的一宫主妃贬为粗使宫女,即日此赐三尺白绫自缢。
天牢里,冯贵妃看着那个偷偷来看望她的女人,婉拒了她的提议,“我不可能走了,还有皇儿在呢,我若从这里逃出去只会连累他。”
她恨那个狠心的男人,连个自辩的机会都不给她,明明她是被害的,唐皇后,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她的,起身看了眼窗户上透进来的阳光,眼角有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泪珠悄悄划落。“你走吧,不要再来看我,免得引人注目,我不想累得你也跟着遭殃。”
“如果那天奴婢能去贵绮宫搜查就好了,定不给许悠陷害您的机会。”披着斗蓬的女人痛诉道,“娘娘安心上路,皇后、许悠、司徒这三个人我会送她们到地府去陪娘娘的。”
冯贵妃一生都在得宠与失宠之间徘徊,以为圣宠就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现在才明了那都是虚假的,此时看着这忠心不悔的下人,她竟泪如泉涌,男人都不是东西,“我何德何能竟让你对我忠心耿耿?贵绮宫里肯定有背叛我的人,不然他们找不到机会置我于死地,当年……我只不过是顺手救你一救而已……”
“娘娘,奴婢曾发誓会永远效忠娘娘的,娘娘放心,这个事情还没有完……”她哭泣道,为了给娘娘复仇,她会不惜一切。
壬戌年盛夏时节,做为后宫老牌势力之一的冯贵妃因巫蛊案而被诛,贵绮宫的三分之二的宫人也遭到株连,一夕之间,后宫重新洗牌,唐皇后的风光一时无两,即使没有如柳相那般强势的外戚,但她的势头凌驾于柳德妃之上。
烈日仍在暴晒,宇文淳仍跪在凤仪宫前的地砖之上,突然他感觉到心像被人剖成两瓣般,一种恐惧之感席卷全身,仿佛至亲已离他而去。
娘,他轻喃着,眸子惊疑不定地转着,抬头看了眼凤仪宫里偷偷监视他的宫人,瞬间,眼神坚定地看向天牢的方向,娘,等等儿子——
他不再迟疑,起身,强忍着双脚的麻痒之感,向前冲去,只一步就摔到地上,膝盖上的血水渗出,视若无睹又起身向前冲去,开始每一步都是艰难,一会儿,他的动作加速,如一支箭般冲出凤仪宫。
“是谁许他起来的?”唐皇后听闻,从内殿出来看到空空如也的庭前,可恶,脸上瞬间紧绷。
荀真正随孙大通要前往东宫,突然看到宇文淳像一阵旋风般刮来,孙大通这个走在前面的人甚至来不及闪避,瞬间摔倒在地。
荀真忙扶起他,“孙公公,七殿下得到皇上的赦免了吗?”
孙大通的头仍晕着,下意识就道:“哪可能?……”
即使是皇子抗旨也是重罪,荀真看着宇文淳的背影,突然提起裙摆追上去,一定要将他追回来。
“哎,荀掌制……”孙大通在后面大声唤了一句,急得要跳脚,这荀真到底是怎么了?
等到荀真追赶到时才发现这里是异常熟悉的天牢,一看狱卒已经被人摆平在地,她倒吸一口凉气地走进去,果然看到不少倒地的狱卒,而其中一个在角落处的监牢里,宇文淳正抱着已经没有知觉了的冯贵妃。
那背影像极了失去母兽的小兽。
母亲生前最爱美丽,宇文淳的手轻轻地摩挲着母亲泛紫的脸,将她伸出的舌头塞回嘴腔内,将那双闭不上的眼睛合上,“娘,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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