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完数,又重新蹲下,那些武警端着枪围成了一圈,把剩下的这些人围在里边,头顶上就是刺刀,谁也不敢抬头看一眼。
王林也被抬走了,他的胳膊上被昆山扎了一刀,很深。二饼子也被抬走了,他不会再醒过来了,一想到这,心岩的眼泪就哗哗地往外流。
监道里剩下的人不到五分之一,对于这些人来说,今晚的事就是一场灾难,甚至是一场噩梦,管教抬来一筐手铐,给每个人都带上了,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没有人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蛋蛋就蹲在心岩旁边,他也在哭,两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却像是两个小孩一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被压抑的哭声,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不解,委屈,伤心,愤怒,担忧,迷茫......。
监狱成立了专案组,汇同公安局派来的人正在调查今晚发生的事。没有人来询问事件发生的起因和经过,他们全都在监控室,一点一点的获取当时最真实的资料。
整整一夜,心岩他们一直蹲在地上,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疯狂过后,剩下的都是一群可怜人,心岩觉得自己是可怜的,觉得现在蹲在一起的人都是可怜的,他们是犯人,是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行的。可是今天,他们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被卷入这场灾难中?
肯定是死人了,除了二饼子,坤山被蛋蛋捅了那么多刀,活下来是不可能了,整个中队五分之四的人都进了医院,这意味着什么?这件事已经不是中队能处理得了的,甚至已经不是监狱能够解决的了。
天渐渐的亮了,以往的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争相恐后的在水房洗脸刷牙,吃早饭,然后等着出工,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昨晚被水冲过的衣服已经渐渐的干了,早饭,没有,出工,更不可能了。
十点钟,医院的消息传过来了,死了十七个人,全都是外伤致死,剩下的基本上全都是重伤,轻伤只有七八个。
与此同时,专案组的调查结果也已经出来了,这些蹲着的人里面,只有蛋蛋一个人被带走了,心岩知道,这一走,蛋蛋也回不来了。对于心岩来说,二饼子是他的兄长,是他的师父,是他的朋友,对于王林来说,二饼子是他从小到大的玩伴,是他的兄弟,对于蛋蛋来说,二饼子是他的同生共死在一起的亲人。
“蛋蛋。”心岩冒着被那些武警砸一枪托的危险叫道,“走好。”
蛋蛋回过头,冲心岩点头,一笑,走了。
“啊。”本已止住的泪水,再次流了出来,心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很奇怪,却没有人阻止他,也许他们都已经知道,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而现在的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可怜人。
解开了手铐,这些人被通知回到自己的号子里写材料,把自己看见的事情发生的经过全部一字不差的写下来。
离开大厅的时候,心岩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是一片狼藉,地上还有已经干凅的血迹,还有墙上,简直就是一个屠宰场。
回到号子里,心岩坐在床上,发呆,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整整一盒烟抽下去,心岩忍不住趴在地上开始吐了起来,但是除了那苦涩的胆汁,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得出来了。
门外是当兵的在把守着,任何人都不准离开房间一步,心岩突然有了一种要上刑场的感觉,二饼子死了,蛋蛋也回不来了,王林还在医院,想着想着,心岩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同号子的另外两个人过来安慰心岩,说已经没事了,不要害怕了,也许在他们的心里认为心岩是被昨晚的事吓到了,可是他们又怎么能够知道心岩的那份伤心?
从褥子下边翻出平时学习用的笔记本,心岩开始写自己看到的经过,一字一句都是实实在在的,没有隐瞒,没有夸大,他知道自己不会被牵连进去,可是他还是不愿看到发生这样的事。为什么要发生这样的事?心岩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
到了中午,号子门被打开了,两个武警抬着馒头和菜进来,告诉他们可以吃饭了,没有人能够吃得下去,刚刚经历了一场洗礼的人们,已经没有了吃的念头。
把材料交了上去,心岩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在梦中,不断的出现二饼子和蛋蛋的身影,曾经和他们的过往,就像是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在自己眼前闪过。
终于,心岩醒了过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拿起一个馒头开始吃了起来,事情已经发生了,想要挽回是不可能的了,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去面对。
王林虽然被扎了一刀,可是伤在胳膊上,估计应该没有什么事?蛋蛋已经没希望了,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现在能做的,就是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等待这件事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