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关于熊逢的事迹也只是传闻而已,恰好中原之地的韩王驾崩,二十七岁的长子韩鹿继位,正大肆向天下招揽贤德之士。
在强大的韩国与弱小的罗国之间,那些原本还有点试探一下熊逢兴趣的百家贤能们也就失去了继续南下的想法。
但不管怎么说,最终韩典还是来到了熊逢的面前,对于他法家子弟的身份,熊逢还是颇为看重的,故而在面对韩典之时,也多了几分重视。
“先生何故拦住寡人去路?”
见那韩典久久不曾言语,熊逢最终还是率先开口发问道。
他的话音方才落下之际,那韩典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开口道:“久闻罗国君贤德之名,如今一见,却是名不副实也!”
他的言语极为傲慢,看向熊逢的眼眸之中也难掩轻蔑之意。
熊逢的眉头微微皱起,正准备开口说话之时,那跟随在熊逢身边的熊武却是怒道:“你这泼皮,拦住国君去路也就罢了,安敢在此胡言放肆?”
他的话音方才落下之时,那原本正盯着熊逢与韩典看热闹的罗国百姓也才反应过来,而后却是纷纷开口指责起了韩典。
听到四周人群的指责,韩典却是面色不变,依旧如常的盯着熊逢。
若是旁人这般说熊逢,他自然是会有些生气的,但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可是韩典,一个法家出身的国士呀,他千里迢迢的从韩国而来,恐怕是已经有了投效自己的意思,如今的恶语相向,恐怕更多的是在考验自己的气量吧?
若是此时自己恼羞成怒,那韩典岂不是?
也就在熊逢准备躬身请那韩典赐教之时,却是突然身形一顿,脑海之中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关于法家的记载。
熊逢的心底当即一凸,或许一个仁义恭谦的君主能够得到了儒家的认可,但一个软弱无能的君主,恐怕得不到法家的效忠。
因为不论是在那一个国家,变法都是一件有着极大风险的事情,他会涉及到许多人的利益,而这个时代的法家变法的目的并非是帮助百姓谋福祉,而是为国人与卿大夫士大夫立法,以此来巩固与增强君主的权利。
而君主在获得权利的同时,自然也要剥夺某些人的权利。
而这些权利被剥夺之人,又岂会善罢甘休?这个时候他们恐怕不会也不敢报复国君,那么问题来了,到底又该由何人去承受这些人的怒火呢?
所以华夏历史上变法的人虽然大多兴盛了一个国家,但却往往活不过二世,一旦新的君主继位,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让更多的人支持自己,也难免会将那些有功于社稷的法家子弟杀死,以此来平息那些卿大夫与士大夫阶层的怒火。
变法是一件极有风险的事情,就算是成功了都有可能会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若是失败了岂不是更加可悲?
故而法家在择选君主之时,历来都是最为慎重的。他们堵上的不只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还有法家的传承与名声。
熊逢若是向眼前落魄的韩典低头,恐怕能够迎来韩典的尊重,但是却注定会输掉韩典的投效之心。
一个软弱的君主可以向什么都不是的韩典低头,那么在将来变法之时,遇到了阻碍的时候,又如何能够坚持己见,为站在风尖浪口的法家子弟遮风挡雨呢?
法家不是卿大夫士大夫与百姓的法家,法家自始自终都只是君主与国家的法家。
法家帮助君主掌握权柄,兴盛国家。而君主负责庇护法家,为法家子弟遮风挡雨,应对一波又一波席卷而来的反扑与威胁。
一旦法家子弟投效于一国,便意味着变法的开始。变法一旦开始,便绝对没有了退路。
变法失败,一国之君或许能够活着,但法家子弟却是没有任何可能活下去。
熊逢盯着韩典的目光看了许久,任由四周的百姓与熊武依旧对韩典指指点点,二人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形的交锋。
也就在此时,那熊武见熊逢并不言语,以为是他心底动怒,却又不方便亲自下令、主辱而臣死,主忧而臣子效劳。故而熊武在熊逢沉默之后,却是大步上前,伸手便要扇那韩典的耳光。
熊逢的心底当即一惊,眼看着这一耳光即将扇到韩典的脸上之时,熊逢却是沉声喝道:“够了,都给我住嘴。”
熊逢的言语之中带着几分不容质疑的决绝,那原本即将扇到韩典脸上的巴掌也都僵在了原地,而后熊逢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熊武,心底道了一声:“委屈你了。”口中却是冷声斥责道:“寡人尚未言语,那有你什么事情?自己回府领二十军杖。”
熊逢的话音落下之时,那熊武的面色便是一变,而后看了一眼熊逢之后,终究还是恭恭敬敬的抱拳应了一声诺。
而后回到了熊逢的身后,却是不再有丝毫的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