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瑶只是盯着黎琦,温和的笑,目光中透着了然——
就知道她见识浅,就知道她说不出……
还有什么比自打嘴巴还让人舒心的事情呢?
黎琦适时地猛然抬头,正好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陈思瑶心中微怔,面不改色,却是将那抹略带嘲讽的笑意拉大,笑得温和无害。
黎琦也没心没肺的笑,
“抱歉啊,程大哥,我的见解呢……不能说没有,你也知道我嘴笨不会表达,那些宫装的服饰、样式、花边花样繁复,我见都没见过,这些东西,更叫不上名字,真的无法用语言做详尽的描叙……”
她细致的观察着他们的每一个表情,尤其适才,陈思瑶那微不可见的一丝嘲讽,让她的自尊深深地被刺了一下。
“让我说一时说不出来,不过呢,我可以另外的讲给你们听……”
从那天给黎政华谈话,程邵霆就知道,黎琦的思维活跃,常能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看着她自信的目光,他也被感染了心情,
“什么?”
他也很是期待黎琦怎么讲给他们听呢!
片刻后,程邵霆借用了锦衣阁的一间雅室,案子上备满了所需要的东西。
笔墨纸砚,油彩颜料,一应俱全。
黎琦看着桌上的东西,不由得咂舌,
“乖乖,只要能说清楚就行了,不需这么隆重吧!”
程邵霆亲自调了各色颜料,将笔递到她的手心,
“没想到,黎姑娘还有这番手艺,这次我可要大开眼界。”
就连华素颖也不认识似的瞅着她。
只有边上的陈思瑶面色平静,波澜不惊的。
黎琦微微发窘,鼻尖上都见了汗。
那个时候,小孩子们业余都报各种的学习班,黎琦也不能免俗,水粉画,油画都有学习;后来跳舞,就经常自己设计舞服,舞笔弄墨的是免不了的;来这里这么多年,不知道手艺生疏了没有。
望着雪白的宣纸,黎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眼前出现那个宫装的样品,联系舞蹈的需要,脑子很快成型,醮好颜料,提笔先画出一个美人的轮廓。
运笔中,眼前不由自主的出现一幅画,画中女子踏歌而行,青色的衣,粉色的裙,配着翠绿的襦裙,粉嫩的掐腰……
明明是她们教坊跳《踏歌》那曲所穿的服饰,被人以刻意的笔墨手法表达出来,居然另有一番味道,让她一时没有认出画里的场景。
《踏歌》的舞衣,襦裙外是八角穿丝流苏坠均匀的垂落,更衬托婀娜飘逸的腰身,襦裙短小,长不过膝,跳舞时不受约束。
裙裾宽大,被襦裙压住,没有蓬松散乱的感觉,而且在旋转移步间,裙边飘然洒脱,如莲花盛开的感觉。
脑子里有着《踏歌》舞衣的印象,加上刚才看到的宫装样式,两件衣服重迭,甚至还参考了陈思瑶身上所穿的漂亮的服装样式,她飞快地落笔,洋洋洒洒,几乎一起哈成。
将宫装齐至锁骨的抹胸衣领,改成踏歌舞衣那种交领护颈;将原来的密纱笼袖、就是那种外罩薄纱的窄袖,改成稍微宽些,略长过手腕的衣袖,
拖地摇曳的长裾,稍微变短,仅仅护住脚面而已;群幅依旧宽大,以窄腰的襦裙压边,这样的裙子不累赘,不担心跳舞的时候绊倒脚,莲步一动间,更显摇曳生姿,就算是能看到舞娘的小脚,也是将露未露的风情,不会太过失礼。
颜色搭配也不张扬,上衣襦裙和长裾,取亮而稍微偏淡的颜色,过渡适宜,不浓不淡,不媚不俗。
观赏的三人中,还有人带着漫不经心,慢慢的居然被吸引。
程邵霆仔细的看着她的每一次运笔,看着笔下的人物慢慢成形,此时,再不是纯粹为了看服饰,而是通过纯欣赏的角度看一幅精品墨宝的成型。
他发现黎琦落笔前先上下看了纸张的大小,下笔处从一个女子的面目轮廓开始,女子螓首半垂,眉眼半阖,看不清细致的容貌,因为有轻纱遮面。
渐渐地,上部轮廓出来,再细致勾勒,头上梳着高高的坠马髻,胭脂红的牡丹斜插在鬓角。
女子表情也逐渐清晰,没有一般女子舞动时眉梢眼角含笑带俏、妩媚妖娆。
那女子面上淡淡的,茫然的眼神,似对任何事情都不经意的,却是流露出另外一种引人入胜的风情。
程邵霆微微蹙眉,抬头正迎上华素颖与她一般无二疑惑的表情。
画中女子的神韵,全在茫然的眼神中尽显。
似有淡淡熟悉的感觉。
黎琦手腕灵动,笔法灵活,像是一个书画大家,丝毫不显生疏。
若不是对这些有着极强的洞悉观察能力,怎能将一个人物画的如此传神?
再看章法、墨法、布局……
程邵霆震撼了,缓缓迎上陈思瑶震惊的双眸,两人均不约而同的摇头。
要不是熟悉,他们几乎认定眼前的黎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