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生一梦,弹指百年,然而如今细细品来,这百年的光阴实在太长、太长,……长得我甚至都要遗忘了自己,遗忘了岁月。你……,还要让我再等多久?”
“你……,你是马鹜!你在哪里,快出来见我!”
环顾四周,穆山诧异的发现自己正站在湖底那片遗迹上,身周没有丝毫的湖水,那些狰狞凶恶的水鬼同样失去了踪迹,寂寥诡异的空间里,唯有马鹜的声音轻轻的响起,重重叠叠,忽远忽近,飘渺无踪。
“……你就是我,难道你当真感应不到我的存在?”
“你,我……”穆山手足无措,四下扫视,终是不见半个人影,而当他微微低头时,无意中的一瞥,却是让他深深的震撼住。
脚下纯粹由水晶镂刻而成的祭坛,此刻正微微的散发着寒光,晶莹剔透,澄澈如水,令穆山能够清晰的看到祭坛底下的光景。
水流潺潺,轻缓的在祭坛底下涌动着,一个身穿白衣,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男子,正被无数由晶莹符文构建而成的铁链锁住了手脚,紧铐在祭坛底下,长而散乱的头发,随着水流飘飘荡荡,似是在申述着什么。
“……怎么会?”蓦然间,穆山只觉浑身的骨骼,与祭坛底下的那具尸体,一同被那粗重的铁链所洞穿,有着沉沉的重压和疼痛,令他浑身开始痉挛起来。
一股巨大的悲伤,随着时间的流逝,如潮水侵袭而来,打湿了穆山的眼眶。
“是谁把你封在这里的……”穆山缓缓的蹲下身,颤颤的伸出手,紧紧的贴在祭坛的水晶地面上,浑身似是能够感受到那股无法溶解的冰冷,累积了百年,渗透到灵魂里的寒意:“是……马家?”
穆山双唇轻轻的颤动着,磕磕绊绊的说道:“为什么会这样……,要如何才能救你出去?”
“救我?……我就是你,又何须再救?葬身此处,已有百年之久,你所看到的,不过是我一缕执念所化,心中尚有无法放下的牵绊,自然难以得到超脱……”
穆山正在侧耳倾听,不料眼前的世界似是被人强行拉走,愈来愈远,连带着马鹜的声音,都如隔着千山万水,难以分清:“你说什么,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把话说清楚!”
天移地转,当穆山清醒之时,已然置身与另一番景象之中。
这是哪里?下雪了,好大的雪。
放眼所见,天地濛濛,唯有前方的阁楼,在空白的世界里倔强的延伸着,指出了一条归家的路途。
穆山一手打着描绘梅花盛放的纸伞,一手提着银丝织就成银河的灯笼,浑浑噩噩的朝着前方的阁楼走去。
至于为什么要到那里去,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唯有心中那逐渐暖和起来的情感,在这漫天风雪之中,犹如手中的灯笼一般温馨。
“真是美妙的琴声,如鸟栖花枝,呼伴同鸣,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只是,琴声之中,似乎多了一丝的急切和埋怨。呵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该等急了吧。”
冷风呼呼,却怎么也掩饰不了那清脆的风铃声,似是声声含娇似嗔的催促。
穆山加快了脚步,于茫茫风雪之中,步入前方的阁楼里。沿着曲折的楼梯,放轻了脚步,似是怕惊扰了楼上的天籁之音,唐突正在抚琴低吟的佳人。
上了三楼,只见一道白色婀娜的身影,扶栏而立,于满天飘扬缱绻的雪花之中,深深的,满含期待的眺望着远方,漆黑如墨的长发,在风中轻轻的飞舞着,犹如丝丝缕缕的清墨,在穆山的心间,写下了生生世世,难以忘怀的诗篇。
穆山的动作很轻很轻,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不着痕迹的走到女子身旁,慢慢挪动手中的梅花伞,为女子挡开肆虐的风雪,低低的贴在她耳畔,温言细语的吟诵着:
“流云鬓,金凤钗。目似秋波眉山黛,皎皎玉容胜雪皑。轻妆淡抹,铜鉴为谁开?
风动檐角铃,声在阁楼外,思君切切急登台。更漏尽、呵手茕茕独徘徊。天将明、君忽执伞提灯来。”
风雪,在这一刻,似是被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