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先帝大行、新君即位的时候,魏晋度可不想无端端就做了炮灰,他身后还有家族子弟的。
见到魏晋度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沈华善觉得好笑,随即也慎重起来。
魏晋度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有过慈懿太后的恶劣先例在前,沈华善也不知道太子心里,会怎么想;这上尊谥,还是太子着手的第一件事,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沈华善拿过魏晋度拟定的谥号一看,上面“贞”“孝”“平”这三字,都是符合长泰帝生平,甚至是赞誉有甚的美谥。
“这几个字。倒是用得。只是恐难合太子心意。”见到这几个字,沈华善这样说道。这几个字,想必太子不会满意。
“那沈大人有何高见?”魏晋度摸了摸额头,二月的天,他却感觉有冷汗,都是被这谥号给逼的!
“不若加个‘桓’字,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动民曰桓,皇上曾亲征文镇,现在西燕、突厥诸部不敢有侵。这个字。当用得。”
“此字大善!当用得。当用得!”听了沈华善这么说,魏晋度的冷汗似乎少了些,他对这个字也甚为满意。永桓帝,这个谥号。听起来也很好。想到这里,魏晋度对沈华善做了个揖,感谢他的提点。
却没有想到,当这几个谥号呈上去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正如长泰帝当年一样,太子对这几个字都极不满意!
“魏大人,你且说一说,这几个字何意?”太子看了一眼魏晋度呈上来的谥号,然后这样说道。脸上看不出意思。
太子的表情莫测,魏晋度一时也猜不准,这几个谥号是否符合他心意,便斟酌着将拟谥的理由说了出来,其中还重点说了考虑到大行皇帝曾亲征文镇。故拟“桓“字云云。
“是了,还曾有亲征文镇一事,本太子差点忘了。魏大人,本太子听闻礼部诸官熟读《谥法解》,如今看来,功夫还是不到家……”太子说道,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
但是这一次,魏晋度却是知道了,太子对这几个谥号都不满意,这是在敲打暗责礼部的官员了!
“臣惶恐……臣惶恐。请太子示下……”魏晋度只得这样说道,额头又觉得有冷汗了。太子对这几个谥号都不满意,一时之间,魏晋度也猜不透太子不满意在哪里,最好的办法,乃是请太子表明意思了。
“既然父皇曾亲征文镇,那么就定‘烈’吧。”太子也见到了魏晋度额头的冷汗,他勾了勾嘴角,这样说道。
“……臣谨遵太子心意。”魏晋度略顿了顿,然后这样回答道,心里却有丝苦笑。果然,大行皇帝和太子,性格最为相似,连对这谥号处理一事上,看法也是一致。看来,礼部的溢美,还是不够啊。
有功安民曰烈,秉德遵业曰烈,大行皇帝虽然在位四十三年,但是德行,还真的达不到这两点,是以魏晋度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个字。
魏晋度微微低头,没有看向太子。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嘴边的话语就说不出来了,他想到了被廷杖至死的吕务厚,想到了被撤掉的给事中,还想到了过世的门下侍中申科,心里就有些寥落。
太子选定了长泰帝的尊谥为“烈”,沈华善当然就知道了。他的想法,和魏晋度一样,认为溢美太过了。谥号是载入史书的,影响甚为深远,若是谥号可以胡乱定之,那还要尊谥何用?这样一来,尊谥本身,就少了公正评价的意义。
“殿下,尊谥一事,微臣以为,慎重为上,这谥似乎不妥……”沈华善在见太子的时候,找了个空闲,这样斟酌着说道。
“不妥……怎么,沈大人以为本太子表孝之举不妥,还是认为父皇没有亲征文镇那样的功绩?此谥号,本太子意已决,中书省只须出谥册文即可。”没等沈华善的话语说完,太子就这样说道,语气和态度都强横。
……沈华善看着语气坚决的太子,不由得怔怔,意已决,意已决,这是太子心中早就决定好的事情,所以没有必要再说;所以顾命大臣之见,可以忽略不计。
沈华善意识到,眼前的太子,和五年前,真的是不一样了。
在接过遗诏的那一刻,他就是这个王朝的新主人了,他的身份已经确立,不是太子而是继任皇帝!他不再是十二皇子所那个默默无闻的十二皇子,不再是东宫那个戴错九旒冠的初立太子了,也不再是战战兢兢倚靠着朝臣的监国太子。
他如今,是即将登位的少年天子,坐在天下至尊的位置之上,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他之心意,是为帝心。
帝心,难测。
这一点小分歧,让沈华善心有惴惴,可是事情还没有完。太子即位之后,颁发的第一个旨意,再一次让沈华善觉得:太子,已经是天下第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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