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也沉了脸,“眼下也顾不得看什么宅子了,要想法子先回了府才是。”
谢姝宁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两人难道要就这么一路走回去不成?
如今虽说西越风气开放不如前朝闭塞,女子出门不戴面纱也是常有的,抛头露面在外行商都不算少见,但她们仍不可能就这么走回去。
甚至于,连钱财都由桂妈妈跟玉紫戴着,两个做主子的反倒是身无分文。
谢姝宁苦笑了下,悄悄朝着重新安静下来的马儿靠近。
马掌是上了铁蹄的,就算地上有东西,也不会受伤才是。她的视线就朝着马臀望去。细细的一丝殷红,沿着光滑的皮毛,缓缓滑下。再细看,便见一缕寒光在其中忽隐忽现。
那是一根针——
谢姝宁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动之下,马会再次躁动疾驰,她只得视若无睹。
“阿蛮!我们先出了巷子再说!”
在谢姝宁小心翼翼查看马匹之时,宋氏也将这条窄巷给打量了一番。只能供一架马车通行不提,这条巷子分明还是条死胡同,根本就出不去。
巷子里又无人。连蝉鸣声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她们若再在这里待下去,谁也不知会出何时。
丢脸是小,命才最重要。
按照宋氏眼下的心思,她们就算是真的走,也得一步步走回去才行。
再不成,她身上发上还有首饰,摘下来舍了让人去报信,也是可行的法子。
这里终归不是久留之地。
谢姝宁当然也深知这一点,当下就应了好,上前去扶住宋氏的胳膊一齐往巷子外去。
短短一条路。两人却像是跋涉了千里一般。几乎耗尽了气力。这样的事。宋氏也好,谢姝宁也罢,都还是头一回。
走着路,谢姝宁心里却在想。秦大去了哪里?马臀上的那根针又是谁刺上去的?玉紫跟桂妈妈又是否有了生命危险?
一时间,心头百转千回,滋味难明。
“阿蛮……”终于出了巷子,站在转角处,宋氏低低唤了她一声,声音里带着不能抑制的轻微颤意。
谢姝宁往外看一眼,愣在了原地。
巷子对面……
竟是条花街!
烟花巷陌,红粉霏霏,倚翠雕栏。
只看这规模跟白日里寂寥的模样。还有斜地里那硕大的三个直白的字眼“温柔乡”,谢姝宁就算从未踏足过这里,也在瞬间记了起来这是何地。
京都里最多的妓馆,就叫温柔乡!
这条街,人称富贵巷。
因为没有银子的人。是绝不敢涉足的。一掷千金,在这不过是寻常画面。
王朝起伏,这条街却一直都安安稳稳,从未被波及过。哪怕后来燕淮执政,富贵巷还是富贵巷,温柔乡也依旧是诸多男.人梦中的温柔乡。
昔日,温雪萝只差一点,就要落入温柔乡的虎口,是她费尽心机将人从临近泥潭的边缘地带生生拉了回来。
那时,林远致还斥她不该花费大笔银子做这样的事。
后来却堕入了温雪萝的温柔乡里,再不能自拔。我
谢姝宁回握住母亲的手,亦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她们如今,就算愿意走,也绝对不能就这么直直走出去!
一旦被人瞧见,她跟母亲就都毁了,连带着谢家的所有女子也都会被毁灭。
她突然间,不敢肯定究竟是哪个蠢物要这般陷害她跟母亲。
宋氏却已经惊得连去想是谁妄图陷害自己都没有心思,只咬了咬牙,心神不宁地道:“我们回马车上去。”如今还是白日,若等到晚上,富贵巷一旦热闹起来,想要脱身就更加困难了。这般想着,宋氏面上就露出了坚定的神色,“把车壁上的字遮住,你坐在里头不要露面,娘亲挡了脸亲自驾车带你回去!”
谢姝宁惊讶地脱口而出:“娘亲会驾车?”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宋氏嘴角笑意苦涩,推着她的肩就要重新躲进巷子里去。
谢姝宁按住她的手,一脸急切地摇头,道:“不可如此,断断不可如此!”
暂且不说旁的,让毫无经验的宋氏驾车她就不能答应。若出了事,她可是怨自己一辈子也无用了呀!
宋氏却头一次冲着她虎了脸,截然道:“这事娘亲说了算!”
母女二人躲在外头不易察觉的角落里,压低了声音争执起来。
日头越升越高,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谢姝宁伸手抹一把鼻尖上的汗珠子,坚决不肯答应。
忽然,——“谢八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