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案件从送审,到批文下来非常迅速,很不出意料,不论如何情有可原,迎接江溪的,也不过是一颗子弹。
在纷杂繁复的新闻事件里,甚至连个豆腐块都占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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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江溪蓦地睁开眼睛。
后脑勺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死了么?
可耳边此起彼伏跟交响乐似的低泣声让她“死”都“死”得不安稳,江溪无奈“诈尸”,勉力往前看去,这一看之下,登时傻住了:
“小,小玲?”
一个圆眼睛圆脸盘的小丫头朝她半好奇半天真地问:“姐姐,你怎么知道小玲名字?”
江溪下意识感觉到不对。
支着身体坐起,背后是一片冷硬的土墙,身下是垫得厚厚的稻草铺,不大的房间,跟赶猪似的圈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孩子,整个是一片凄风苦雨,愁云惨雾。
在哭哭啼啼中,江溪眯起眼——这不是当年被拐后,她被暂时安置了一段时间的房间?
“姐姐,你头还疼么?”
江溪只摸到了脑后一个隆起的大包,恍然间想起,当年刚刚被丢进这个房间时,她性子烈,确实是被那女拐子拎着头发撞过墙的。
“姐姐不疼。”
江溪看着自己过分白嫩的双手,这双手上还不曾有过中年劳作的茧子,没有可怖唬人的断指。
她后知后觉地想:赶巧,她……重生了?
江如月回到家时,就看到自家的蚂蚁窝挤挤挨挨地站了许多人,下饺子似的。
本就逼仄的客厅被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摆满了,偏生这么多人,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少女。
江溪一身简简单单的白T,低腰牛仔裹出细腰长腿,脚下一双白球鞋,素面朝天,笑脸盈盈,却格外地吸人眼球。
气闷的感觉又一次泛了上来。
江如月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单肩包往进门口一摔,动静不小,一时间惊动了客厅里正聊得起劲的几人。江卫国朝她招了招手,黝黑的国字脸扯出难得的一抹笑,“月月,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姐。”
江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
说起江家,不得不说起江家的这两个兄弟,大哥江卫国,小弟江爱国。
两人同出一个娘胎,偏偏大哥黑皮方脸阔唇,整个一憨厚老农民的模样,性子也确实老实巴交,但江溪的父亲江爱国,却打小就唇红齿白、人见人夸,长大了也斯文帅气,虽如今为着江溪这事苍老了许多,可乍一眼看去,也还是个体面的老帅哥。
来自父辈的基因,导致江如月与江溪从小就呈现出两个极端。
江如月像她爸,一个女孩子,皮肤黑就不提了,青春期冒了满脸痘,如今痘没了,痘坑还留着,方脸小眼大嘴巴,非但不漂亮,还丑得有些过,打小就是同龄们嘲笑的对象,就算是扮家家酒,她也只能扮那抢亲的强盗——没人愿当她新郎。
江溪呢?
就大大的不同了,白皮大眼樱桃嘴,她妈年轻时就是十里八乡一枝花,尤其江溪还特别会长,专捡父母好的地方遗传,导致最终的结果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打小,在脸这一块,就没几个能跟她打的。
江如月就比江溪大一岁,小时两家都在乡下,对门对面的邻居,经常在一道玩,可渐渐的,她就不爱带江溪玩了。
当谁还不是小公主呢?
跟着江溪,她江如月就永远只能是个洗脚婢。
那些个只会看脸的小男生扮起家家酒来,只会选江溪当新娘子,甚至为了当上江溪的新郎,事先还得打上一架。
及至后来江如月弟弟出生,江如月在家中的地位更是直线下降,她那个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就更不将这长得磕碜的闺女放在心上了。
十几年下来,江如月是左眼瞧江溪的长相体貌不顺眼,右眼瞧她的娇生惯养不顺心,两人但凡碰面,不是互相挤兑,就是互不搭理。
小时好好的一对姐妹花,愣生生成了一对塑料姐妹花——大约连这个都不如,塑料姐妹情还愿意没事装点一下门面的。
“在外头这么久,可没少受罪吧?”
江溪掀唇,皮笑肉不笑:“姐,要不您也去试试?”
“胡说什么呢?!”江母拍了拍江溪手手背,朝江如月歉意地笑笑:“月月,溪溪性子直,就是个嘴上没个把门,你可别介意啊。”
江如月嘴角抽了抽:溪溪性子直,所以她就活该受着喽?
受着吧。
江如月心里不大痛快,可自江溪失踪后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却松出了些,嗫嚅着嘴到底没说什么风凉话,灰溜溜地去了厨房,帮她妈摆碗筷。
江溪本以为这次来又会受好一番奚落,毕竟他们如今过来属于“寄人篱下”,照江如月平时无事都要搅三分的性子,必定得想着法找茬。孰料这回“敌方”认怂,一时间竟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母看得好笑:“妈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你月月姐她就是嘴巴厉害,到要紧时候,也还是关心你的。”
关心?
江溪耸了耸肩,没认。
小铅在脑中适时跳出来:“宿主,您初始值里有一分,可是江如月的哟~~”
居然会加浪荡的波浪号了。
江溪挑了挑眉,问起一开始就一直忽略的事:“按照欢喜的量值来看,我爸妈怎么说,也该有两百分吧?怎么才十?”
江溪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父母的信仰。
事实也确实如此。
小铅支支吾吾,半晌才讷讷道:“其,其实吧,阿心在你手心扎根成长时,就预先损耗了一部分的能量,这能量,也就是人气值。宿主的正确初始值……其实是二百三十二。”
江溪默然无语。
她觉得,这棵草有点坑爹。
可再坑爹也只能咬牙认了,好歹多捡了一条命,能平平安安圆圆满满地陪在父母身边,对江溪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千金不换了。
当年被困桑家荡,被殴打、被□□,活得完全不像个人时,支撑江溪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不过是回家看一看——
所以在千辛万苦地重回申市,反得了父母死讯时,江溪连一天都不想活了。
寒暄过后,大伯母就摆盘,招呼众人入座吃饭,按照当地习俗,江溪这是倒了灶头,霉运缠身,需要去去霉,囫囵着喝下一杯盐开水,江溪险些没吐出来——
她很能确定,江如月躲厨房里,就是为了这一杯掺了不知多少盐的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