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出身漠北,因追逐狼群,曾一度深入荒漠。
听过他的讲述,赵嘉动手绘成简图,随后放飞信鹰,给另一路的李当户、曹时和韩嫣送去消息。
进-入荒漠第二日,突起一阵沙风,吹得人站立不稳。为免发生意外,大军不得不暂时停住,在原地扎营休整,等到沙风过去再继续前行。
待风力减弱,斥候沿着干涸的水道搜寻,发现一个半埋沙下,周围堆砌石子的古怪土堆。
接到禀报,赵嘉亲自前来查看,见土堆下还埋有一截枯木,似被人刻意折断,尖锐一端直指荒漠深处,像是在指引方向,心中升起一阵古怪。
据向导说,枯木所指即是古城所在。
“跟上去。”
未等赵嘉得出答案,魏悦站起身,拍掉掌心黄沙。
“势必要前往此地,无妨加快速度。”
陷阱也好,其他原因也罢,无论哪种情况,都要追上去一探究竟。
“好。”
歇息过一夜,大军继续出发。
队伍距离古城愈近,沿途接连出现三个土堆,都是仓促堆砌,半藏在黄沙之下,却无一例外指向古城遗迹。
经过一条干涸的河床,探路的向导和斥候返回,言找到古城所在,并在该处发现大量的马蹄印和人员停留的痕迹。
“装满水囊,继续追!”
匈奴就在前方,赵嘉和魏悦下令全军加速。
可惜的是,离开古城遗迹之后,指路的土堆突然消失。斥候偶然发现一个,堆砌的石子和枯木都被人为损毁。
随着队伍向西,前方出现一条蜿蜒的小河,河边留有不少蹄印。经验老道的斥候很快锁定目标方向,汉军一路追袭,终于在两日后发现一支匈奴骑兵。
这支骑兵被包围,半点不见惊慌,仿佛早就料到会如此,以千人冲向数万大军,全部视死如归。
赵嘉和魏悦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
“这是疑兵!”
心知被带偏方向,但以这些匈奴人的表现,伊稚斜未必有多远,两人派出更多斥候,同时放飞鹰雕,扩大搜索范围,尽一切可能搜寻遁逃的匈奴大军。
“抓几个活的。”
赵嘉打一声呼哨,卫青和赵破奴立即策马上前,互相配合,挥舞起套马索,成功将五六名匈奴套落下马,一个个拽到赵嘉面前。
时间紧急,赵嘉不多废话,对赵信示意,后者翻身下马,抽-出腰间匕首,扎穿一个匈奴骑兵的掌心,冰冷道:“伊稚斜在哪个方向,说!”
匈奴布下的疑兵被汉军包围时,伊稚斜所部已远离河道,绕过成片土丘和嶙峋的沙岩,接近荒漠边缘。
大军在一处水源休息,刘陵裹着伊稚斜的斗篷,迈步走到被拖拽一路,浑身遍布血痕的门客跟前,见对方气息奄奄的惨状,到底弯下腰,将水囊递到门客嘴边。
“你为何要背叛我?”
门客饮下两口水,剧烈咳嗽几声,抬起被血模糊的双眼,沙哑道:“翁主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刘陵恨声道,“你为父王出谋划策,助父王大业,一直忠心耿耿。我兄妹被发边郡,始终不离不弃,更舍弃一切助我逃往西域。为何要给汉军留下线索,为何要背叛我!”
“我助大王是报知遇之恩,追随太子翁主是全臣子之义。然我为汉人,身负汉家之血,岂能同胡虏蛮夷为伍!”
“是不是兄长,是不是因为他?”刘陵愤怒道。
“翁主,为成全你,太子不惜舍命!”门客愤怒道,“你自负聪慧,以为机关算尽,却无半分汉家节气,不配汉王室之名,不配为高祖血脉!”
“你?!”
刘陵气急败坏,正要再说,伊稚斜不知何时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对门客道:“我敬你节义,如肯投效我,一切既往不咎,我封你为王!”
门客放声大笑,似回光返照,竟有力气坐起身,一字一句道:“我早已明言,汉家之人,绝不同匈奴为伍!”
伊稚斜未见恼怒,反而对门客颇为赞许,目光中又有几分惋惜。
门客笑着笑着,口中突然涌出鲜血,刹那染红衣襟。
拼尽最后的力气,门客面朝汉地所在,俯身跪拜,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伊稚斜命人收敛门客的尸体,在沙岩下安葬。
门客被拖走后,刘陵看着沙地残留的猩红,一阵迷茫涌上心头,伴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