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场景,每每想到都叫人作呕,所以那么多年以来她几乎不再回忆,有什么好忆的,不过是众多年月中稀疏平常的一桩。可再怎么久远,她也分辨得出当时不是这样的声音。
没有这样焦急的,担忧的,温暖的,声音。
她乍然睁眼,光影有些模糊,继而才看清了头顶一盏小灯,年轻英俊而焦虑紧绷的男人,这是个干净温暖的小屋子,不是荒山野岭,也不是露天席地,更没有遥远渗人的狼嚎和扭曲肮脏的笑脸,只有里外关切的问话声。
她怔了一刻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满身的狠狞杀气不由一泻而空,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嘴里真的咬着一只手,手里又抓着另外一只。她松开嘴,往后退了退,背后是一只胳膊,她躺在床上,却半倚在顾叙怀里,咬的,也自然是他的手。
而抓的,她望去,是安季柏一脸惊吓迷惑的表情。
她一松手,他忙把自己的手抽回去,看看她又看看被深深抓烂的皮肉,不动声色地站得远了点。
“长曦你没事吧,你感觉怎么样?”顾叙没注意他们两人的互动,,也没看一看自己被咬得血淋淋的手腕,急切问道,“刚才是做噩梦了还是不舒服?”
……
边长曦淑了口擦了脸重新躺下去,屋里已经没有人了,只听见外面声音遥远断续:“睡了两天,叫安季柏给她看一下,谁料到突然惊醒,还乱叫咬人,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
她脸黑了下,她还乱叫了?叫什么了?
还想再听下去,一个威严冷肃的声音喝止了他们,是邱风,他似乎接着又找顾叙说了什么,但那些就听不清了。
边长曦躺在床上怔怔的,所以事情就是,她睡了快要两天两夜,顾叙终于按捺不住找了除她之外第一厉害的木系安季柏来,人家正想看看自己怎么回事的时候,自己突然抓住他的手要吃,顾叙上前按住她,并把自己的手送过来?
听起来真像羊癫疯发作的场景。
她脱线地想,太丢脸了吧?不过,怎么会梦到以前的事呢?
那是前世的这个时候吧,不对,是四五个月后,苏城基地终于守不住,兵荒马乱之中,她和诸云华的小队一起逃亡,没几天在路上,被队伍里两个恶毒嫉妒女人带得略偏离大道,然后一枚冷冷的筒箭扎在脖子上,让她失去神智倒下。
再醒来,身边就多了几个恶心的人。
她自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诸云华带人杀了个回马枪救了她。也就是那时,她觉得诸云华挺可靠的,不会放弃任何一个队员,不惧危险,有点敢作敢为的风度。直到现在,她仍然觉得这个人作为领导者,还是挺有责任心的,前提是他身边的人不要有足以使他动心从而杀人越货的宝贝,或者,碍了他的路。
边长曦自嘲了下。
末世那几年,没个人都被变化。
一定是太累了才会梦到的。
她挥去心头淡淡的阴影,沉下气准备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睡就是快两天整,这在以前从没有过,即便睡前乏力得像一条死狗,现在则感觉头脑清晰四肢有力,但这真是睡觉睡回来的吗?
但精神才一沉下,她就马上睁开了眼,一挺身坐了起来。
正好顾叙不放心来到门外,听到声响立即推门进来:“怎么了?哪里不好吗?”
边长曦眼睛都笑弯起来:“好事好事,我好像晋阶了!”
她又感受了一下,能量满满的而且质量和数量上都比以前要高出一个档,好像冲破了一个小屏障,蹿高了一截那样。怪不得她说刚才怎么能听到那么远的说话声,原来是她的五识又灵敏了一层。
终于四阶了啊。
“真的!”顾叙松了口气,仔细地看她,“那之前的伤……”
“我没伤,只是太累了才睡那么久。”她从床上爬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去试一试晋阶后的能力,即便以前有过数次晋阶的经历,但每一次的进步都这样让人激动,这说白了都是存活率,都是生活质量啊,“而且我觉得会睡这么久,应该跟我晋阶有关系。”
晋阶中异能会有波动起伏,那么她梦里受到影响,杀气腾腾,从而回想起以前不愉快的事也解释得通了。
一切豁然开朗,她正要往外跑,却被顾叙一把抓住:“天还没亮,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你才刚好。”不容她辩说,就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床边,“好好看看,是真的没事了吗?”
边长曦望着他,笑脸慢慢沉静下来:“这两天,让你担心了。”又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早知道会睡这么久,就事先说一声了。”
顾叙低头凝视她,墨色的眼眸里幽沉一片,最后展臂将她拥进怀里:“是,吓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