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公愣了一会,走到丹青生面前,眼睛瞪的老大,难以置信的问道。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个遍?”
丹青生反问:“方才周大人不是说,只要作出三品文章,即可得秀才文位么?”
“本官是说过。”周毅公点头。
丹青生又问:“得秀才文位后,可否参加两年后的秋闱?”
“自然可以……”周毅公恍惚明白了什么。
“那就对了。”丹青生将所作诗文折好,双手递上:“学生交卷。”
周毅公张了张嘴,突然怒道:“怎地如此胡闹?其他三门科目你不答了吗?”
“不答了。”丹青生淡定的回答,好悬没把周毅公鼻子气歪。“那三门我也答不好,既然已经注定可获秀才功名,又能参加秋闱,继续耗在这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周毅公气的浑身直哆嗦,最后恨恨一跺脚,甩袖子走到一边。
因那三品文运的异象,周毅公对丹青生期待极高。可谁成想一转眼,竟然玩出这么一手。各种各样的顽劣士子周毅公见多了,但绝对没见过科举上敢提前交卷的。现在的周毅公,揍死丹青生的心都有。
吴正元在一边沉默片刻,上前接过丹青生的考卷:“你可以交卷,但三天内不能离开考场。本官可令人在贡院内收拾个房间,你需在那里等到结束。”
丹青生想了想,问道:“敢问大人,房间可有笔墨纸砚?”
丹青生不介意当几天宅男,但最起码得有点事做。要不然的话,跟耗在这考房也没太大区别。
吴正元道:“只要你足够安静,要求尽可满足,喝酒都是无妨。”
“多谢大人!”一听有酒喝,丹青生是喜上眉梢,麻利儿的收拾东西出了考房。
吴正元唤过一个兵丁,交待了几句,令其带着丹青生离开。
这会周毅公缓过点神,见丹青生真要走,本能的就想喝住。但吴正元在旁边拉了一把,阻止了周毅公。
“周大人,切莫辜负了那士子的心意。”
周毅公怒急反笑:“怎么?如此蔑视科举,我还要感激他不成?”
吴正元瞅了一眼丘本旺,低声道:“那考生此举,相当于为我们解了眼前的困局。如若不然,日后有士子落榜,把责任推到今日之事,闹将起来。有心人再推波助澜,即便是三位阁老,也要为难。”
周毅公不由得一愣,猛然望向丹青生的背影,神色复杂莫名。
吴正元由衷叹道:“此子是仁义之人呐。”
周毅公沉默半响,重重点了点头:“铁骨铮铮、有德君子,未来必是国之重器。”
如果丹青生听到这二人所言,必然是哭笑不得。他对科场之事知之甚少,哪里会知道考官会遇到什么麻烦。只是因为其他几门不会答,想提前交卷,仅此而已。
………
“那考生是何方人士?叫什么名字?”待丹青生走远,周毅公这才想起还不知道考生的名字,向知府吴正元寻问。
“这里的考生都是府学和平原县的,府学的我都见过,他应该是平原县士子……”吴正元刚想翻开丹青生的试卷看看名字,手又生生止住了。
考试过程中,考官不能拿取考生试卷。但只要考生交卷,盖印封卷之前,考官看上几眼并不在违规之列。但丹青生所写的内容生出那般异象,看了不一定是好事。再就是吴正元突然想到,这个考生是谁了。
“周大人,那考生应是丹青生。”吴正元将尚未翻开的试卷放了下来。
“丹青生?”周毅公一怔。
……
周毅公与丹奇云没什么交往,但心中极为佩服。知道丹青生的事情之后,也关注了一段时间。丹青生的县试考卷副本,就是他递到文渊阁。最初看到那文章的时候,周毅公也是失望之极。周毅公无论何时,都没办法把那样的文章,与今天能呈现那等异象的文章联系起来。
……
“把他的试卷给我看下。”
周毅公拿过丹青生的试卷,先以真气锁住文运,防止再生异象,而后将试卷展开。
一七言诗。
周毅公没感到奇怪,这么快展现异象,多半是诗文。可等看到诗文的内容,周毅公眼角是一个劲的抽搐。
“衣中甲厚行何惧,坞里金多退足凭。”
“毕竟英雄谁得似,脐脂自照不须灯。”
简直就是一不仁之诗,“脐脂自照不须灯”……这丹青生,竟然会写出这种惨绝冷峻之词。
当年丹奇云一冲霄的七品诗词,讽刺贾成贤恶有恶报。哪想到他的儿子,竟然又做出这样的诗句指桑骂槐。言语之刻薄,用词之毒辣,丹奇云那词跟这个一比,简直都可以用仁善来形容。
不过……
骂的好,骂的痛快!有这诗词,来安远府的任务一准能完成了。
周毅公来主持院试是假,暗中配合扫除左相党羽是真。
只等院试结束,他便要将刘丰缉拿,然后大张旗鼓的调查。之所以由他出面就是一个幌子,只为造成误导,转移贾成贤的视线,为其他州府的行动减轻压力。说白了,他周毅公就是来安远府当大蜡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