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胤勒马而问:“她去哪儿了?”
呼延西扬抬眼看了看远处苍茫的青原和山峦,道:“她说你一定能找到她,在一个地方等你。”
夏胤当即调转马头就走。呼延西扬便又笑道了一句:“一个是蠢女人,一个混账,你们俩在一起,还真的是绝配。只可惜……”
后面的话飘散在风里夏胤没有听清楚,只道:“你要是敢骗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罢一骑绝尘,眨眼就已跑远。
“只可惜啊。”呼延西扬那一句叹,不知是在叹他们还是在叹自己。
夏胤说,等家国平定了,他想带官向玉去四处游玩,要走许多地方,去看秀丽的山水,去体味独特的风土人情。官向玉说,她想带他去南疆,看外公。
夏胤一直记得,他们要去南疆,看外公。
这一双人,这一世很短。却活到了彼此的心里,心有灵犀,默契十足。
最终夏胤马不停蹄地去到了南疆。南疆的男女衣着与大周不一样,看起来热情洋溢。可是当他一个外人进入他们的土地时,族人们都静了下来,说话的不说话了,行走的停顿了脚步,都异样地看着他。
有人去把南疆的族长请了过来。那位苍老而冷厉的族长站在夏胤面前时,夏胤试探地道:“外公?”
族长眼神一恸。
夏胤一喜,总算是找对了地方,又问:“小离儿呢?我来接她。”
族长杵着龙蛇拐杖,转身就走,道:“你跟我来。”
族长递给夏胤一封信,夏胤展开来看,脸色发白。
那是他小离儿写给他的信,一手工整漂亮的小楷。小离儿说,她这几月过得很好,呼延西扬没有把她禁锢在皇城,许她在胡国的许多地方去游山玩水。她说,她只是时不时才会想起他,她恭喜他当了皇帝,说以后后宫美人三千定能有一人得他心。
她说,她不喜欢烬师父了。烬师父忘了她吧。
她那样轻描淡写,状似一点也不在意,可是看信的人却疼到了心窝里。夏胤抬头定定地看着族长,他怎会信这信上胡说,道:“她人在哪里?”
族长一言不发,带着他往后山走。
清幽的竹林里,一座孤坟将将长满新草。
那一日,大周的皇帝夏胤,跪在那坟前,第一次那么放肆地哭,哭得像一个找不到家回的孩子。
满林的竹叶纷飞,如一场细密的青花雨。
夏胤在位十年,十年里,后宫空无一人,心郁成疾而终。新帝即位年方十一岁,乃其幼弟、大周的第一位亲王。
一缕幽魂,满是执念。入了黄泉,渡了冥河。却隐藏在冥河河边的一株冥竹上,在昏天暗地日夜不分的幽冥境里,每日痴痴望着奈何桥头,一等就是十年。
【第一卷到此结束,结局有些心酸】
第二卷
此时此刻司命宫里是闹翻了天。这还得从仙界里的太子殿下下界历劫开始说起。
太子殿下名云烬,人称一声烬殿下。其貌随了他父君,俊美无俦,偏生却风流多情,隔三差五便要与九重天上的哪位仙子亦或是天上地下的哪位美艳妖女传出一段绯闻纠葛来,尤其地让人头大。天后娘娘顾念太子殿下年纪不小,不适宜在这般游戏下去,便给他相了几位在仙界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仙子神女,孰料均被太子殿下一一搅黄。
天后娘娘是气得不得了。干脆也下了狠手段,道是烬殿下既然那么喜欢游戏,喜欢与女子纠缠不清,便让他好好儿地下界历劫一番,让他知道何为真正的情。
天后娘娘差司命宫,给太子殿下写一段跌宕起伏的命格。诚然,司命也确确实实是那么做了。
只可惜后来发生的事情,是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
太子殿下前脚将将从冥界轮回到人界,后脚司命宫便大乱。司命给撰写的、以及天后娘娘过目并且感到满意的命格,发生了变化。这并非是人为,而是天命所为。
无数墨迹从翻飞的纸页上抽离,墨点漂浮在了半空中。顿时一本命格簿子从中间开始就变作了一本白生生的无字书,令司命大惊失色的是,紧接着金光乍现,那光线似有生命一般,竟开始重新叙写太子的命格!
司命星君无法阻止,赶紧去通知天后娘娘。天后娘娘亦是手足无措,连忙请北极布星行运的紫微大帝前来一观。帝君便道是此乃天命劫,并非一般的情劫。个中造化,就需得看太子殿下自身了。
不管是人是仙是魔,冥冥之中都会自有注定。命运就是这么个喜欢捉弄人玩儿的玩意儿。尽管它这回捉弄的非一般人,而是仙界尊贵无疆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命格一事在仙界传开,一时间是传得风风雨雨。且天命所写的新命格也不是一层不变的,竟随着太子殿下在人界的历劫而随时随地都在变化,好似太子的命格又不是天命所为,乃是他自己在安排自己的!这真真是令人捉摸不透又着急上火。
如此下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于是乎天后娘娘痛下决断,赶紧让司命星君阻止命格再变,最后司命也是被逼得无法了,强行拆了命格簿子,把天命还没写完的后半部分给撕毁了!
太子殿下的历劫命格就此停下。一切又重归风平浪静。
可这一强行阻止的举动,让太子殿下耗损了不少心神。他回归仙界时,神色有两分惫懒,那沉丹色绣着云纹的轻袍缓带自九重天飘过,依旧风采无双。九重天里似乎好多日都没有这样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了。
一回别栖宫,烬殿下便是数日未出。这哪里是他以往的作风,以往他光是忙着约会一天便要出门好几次。
天后娘娘亲自来别栖宫探望,结果太子殿下却在自己寝殿中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值落日时分,昴日星君将将收了日车,云霞红了半边天,将整个别栖宫镀了一层绯色。
太子殿下捏了捏鼻梁,与他父君如出一辙的凤目里流光滟潋,笑意疏懒地见礼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天后娘娘免了他的礼数,道:“打从太子回来以后便一直见不到你人,还以为你又是去哪处胡闹了,不想竟在宫里歇着。这着实是千百年来都罕见的。”
太子殿下笑得从善如流,形容十分的俊美,道:“母后过奖了。”
“过奖?”天后不置可否地挑了挑极为美丽的眉,放下手中茶盏,看着太子殿下道,“母后可没有夸大其词。今日过来,便是想问一问你,下去走了一趟回来,有何领悟?”见太子殿下陷入了沉思,天后顿了顿又道,“你历劫的时候我便都看见了,这一个‘情’字并非是一时兴起或者可以随便敷衍的,你若是明白了,往后也不用再胡乱地招蜂引蝶,母后也好及早为你安排亲事。”
怎料,太子殿下思索了片刻,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凤目里幽邃如急速流动的漩涡,脑海中许许多多的画面纷繁复杂地掠过,让他捉摸不到。他叹息一声,道:“母后,儿臣不记得了。”
天后娘娘也知道强行阻断命格会使太子殿下本体受损,此种情形也在她预料之内。见太子殿下如是说,她不好再追问,只叮嘱他多多休养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