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着宁千鹤从天阵城所在的荒野中返回之后，凌晴叶发现，宁千鹤这段时间变得心事重重，连酒都喝得有些少了。

这一天，两人在北域的一处荒野中缓缓穿行，方向正是南方。期间路过不少城池，但宁千鹤都没有选择进去。凌晴叶虽然看着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就那么静静地跟在宁千鹤身边。

此刻已经是快要入夜，宁千鹤已经整整三天都没有说过话，没有看书了，这让凌晴叶心里很是担忧。

之后，宁千鹤突然停住了脚步，轻声道：“凌姑娘，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先生请说就是。”凌晴叶轻声道。

“你从小到大，有没有一直想去做，现在却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宁千鹤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看上去很是心安的笑容。

凌晴叶犹豫了一阵，之后道：“如果是一直想做而现在做不到的事情，我希望多和我爹待一会儿。”

见宁千鹤眼中带着询问之色，凌晴叶轻声道：“从我有记忆开始，爹就一直在忙，等祭杀村被封入阵法的时候，爹虽然回来了，但却一直都没有醒过。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他几次，他也没有像其他人的爹那样，对我宠爱一点，连交谈一次都没有过。”

见凌晴叶眼神有些暗淡，宁千鹤眼前不自觉地出现了那张八辈子都没有笑过的老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但是听爷爷说，父亲临死之前一直在念的就是我的名字，我想，他应该很在意我才对。”凌晴叶突然笑道：“先生你呢？有没有什么一直想做的事情，而做不到？”

宁千鹤也是沉思了一会儿，之后笑道：“跟你差不多，不过我爹和其他人不一样，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来都没有笑过。”

“我听说过，先生的父亲，就是北域千碑林现任掌教，也就是那位‘宁死不笑’的宁冲霄前辈吧？”凌晴叶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

“是啊。他真的是宁死不笑。”宁千鹤有些出神地望着天空：“我跟你差不多，小时候总觉得有爹没爹差不了太多，再加上我从小喜欢读书，懒得修炼，他老人家认为我是块朽木，也就不再管我。”

“其实有一方面我和凌铮差不多，凌铮在焚火门像狗一样地活了十六年，我在千碑林的地位也高不了哪去。”宁千鹤道：“千碑林那种地方，以武为尊，强者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我虽然是掌教的儿子，但因为我爹都不待见我，所以其他人也一样对我爱搭不理。”

“大哥和二哥一个长我四十岁，另一个则是三十七岁，说是哥，但比爹还像爹。我娘生下我之后就死了，也从来没见过，只知道她是被谁害死的。”

“在我二十岁那年，读书读得天地共鸣，我知道我是走通了读书入道这一条路，所以就在我爹和大哥二哥去了观天峡之后，一起跟了过去。”

“观天峡那一战，我是第一次杀人，但却杀了很多。多到自己都记不清杀了多少。照理说，我爹在看我成了强者之后应该改变对我的看法才是，却没想到，他回到千碑林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我逐出门派。”

凌晴叶听到这里，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

宁千鹤先是摇摇头：“当时不知道，但后来知道了，也不好意思去找爹，就那么在大陆上乱转，去了很多地方，也遇见过不少人。后来就遇见了凌铮，再之后的事儿，你基本上都知道。”

凌晴叶犹豫了一阵，之后问道：“那先生，我还是觉得您应该回千碑林看看，宁前辈应该很想您。”

“说得轻巧，但现在，我已经没有理由回去了。”宁千鹤笑得有些出神：“我知道他心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就好了。”

“不一样的，先生你知道宁前辈心中有你这个儿子，但宁前辈恐怕不知道，你心里还有他这个爹。”凌晴叶正色道：“你不觉得宁前辈这样很可怜吗？”

宁千鹤听了这话，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小时候与宁冲霄相处的情景。

以前回忆这些的话，宁千鹤会感觉到很心酸，所以他不愿意去回忆。但现在回忆一下的话，他看出了很多以前没有看见过的东西。

“凌姑娘，咱们先不去南域了。”宁千鹤突然道。

“我之前说了，先生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凌晴叶俏皮地笑笑，之后问道：“先生想带着我去哪？”

宁千鹤突然笑得很是开心，伸手一摸酒葫芦，脸上多了一抹灿烂的笑意。

他灌了两口酒，之后笑道：“回我家看看，但那地方基本上都是男人，女人很少，风景也不是很美，所以凌姑娘去了可能会闷。”

凌晴叶看着宁千鹤，静静地道：“没关系，只要一直跟着先生就好。”

宁千鹤又是笑笑，之后便布置了一座传送法阵，与凌晴叶一起消失在这片荒原中。

而此时，远在东域东燕龙宫中的凌铮刚刚眼睁睁地看着碧晴空和陈雪霁结束了岩齐兴的生命，手中握着岩齐兴刚刚给他的两块残破玉佩，一阵出神。

将岩齐兴身上能搜刮的全都搜刮了之后，凌铮甩手打出两道丹火，将冯宇知和岩齐兴的尸身焚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