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建国面无人色，如果不是酒糟鼻子一抖一抖的，其他人或许以为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钱进瞥到电视台的摄像机正对准自己的高大形象，便继续口水乱飞地长篇大论起来：“教师是人类的灵魂工程师，自身灵魂不纯洁、不善良，又如何去教导他人，如何为人师表。师爱为魂，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这是我们碧阳一高所有老师应该铭记于心的座右铭，可惜有些老师根本没做到，他们没有严格遵守中小学教师职业道德规范，没有做到最起码的一点，关爱学生！

关爱学生，就要尊重学生人格，平等公正对待学生，对学生严慈相济，做学生良师益友，保护学生安全，关心学生健康，维护学生权益，特别是要爱护和保护学生的前途未来，我今天在申建国身上没有看到这一点，真是可惜啊。

申建国，是高三四班的班主任，他在碧阳一高执教近三十年，是一位老教师，教学经验非常丰富，但他今日今时的表现，让我，让我们碧阳一高的管理层都非常失望，我们在深刻反思，我们过去的教育方法，申建国一直遵循了三十年的教育模式，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到底要不要继续推行下去！”

说到这里，钱进拿起两张纸，呈现在镜头前面：“我这里有两张调查表，第一张是碧阳一高教龄十年以上的老教师们名下学生毕业后向学校捐款的排行榜，哦，申建国名下没有一个学生捐款，排行倒数第一。

第二张是碧阳一高的毕业生的反馈表，我们走访了一千名毕业生，发现大部分人对母校都没有归属感，都不想再回母校看看，他们有这样的态度，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们当年的老师因为他们成绩不好而严重地忽视了他们，根据他们的评分，对他们负面影响大的老师里面便有申建国。”

申建国一直以来都以自己带出来多少学生为傲，却压根没有想到，在学生的心目中，自己竟然是那样一个一无是处的老师，教过的学生竟然没有一个肯为学校缴款的，申建国这次本来还想仗着老资历跟校长耍耍脾气，现在这两个表清晰地呈现在大家面前，申建国蔫了，半点脾气都不敢发作。

校长钱进继续对着摄像机慷慨陈词：“根据我们的调查，当年因成绩不好而遭到老师冷遇的学生现在大多都有很好的事业，但他们对母校碧阳一高没有多少好感，愿意捐款资助母校发展的校友凤毛菱角，这跟西方国家那种杰出校友纷纷慷慨解囊回报母校资助母校发展的情况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们一高的管理层开始反思，我们以往那种消极惩罚的教育模式大错特错！

我们决定，在碧阳一高不再实行教师终身制度，而是以学生的评价来决定教师的去留，那些得到很多负面评价的老教师，不论他资格多老，教学经验多丰富，我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解聘他！因为我们相信，每个学生都是一个璞玉，只要老师教导的好，都能成才！我们相信，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好好教的老师！”

以往家长们都要向公立学校的老师们塞红包，以求他们照顾自己的孩子，家长们塞红包的时候都陪着笑脸，转过身就破口大骂，全社会都在声讨猥亵女学生的禽兽老师，所有学生的家长们都加入了声讨的行列，教师声望大跌，在这样的情况下，钱进能当着全市人民的面，在电视上说出这样负责任的话，声望一下子就提上去了，有了这样的官声，上级领导推举他的时候，也多了一些资本。

钱进提升为市教育局副局长，正校长的位子空下来了，常务副校长郑广道就替补上去，很显然，在这一场博弈里，不论是申建国，还是陆恒，都是钱进、郑广道的棋子罢了。

钱进当着摄像机，又说了好长一通旨在取悦电视机前广大家长的话，才把话转入眼前的正题。

他看了看如丧考妣的申建国，这个人是跟他一起从师范学院毕业分到碧阳一高的，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一直坚定不移地做他的走狗，两人的教育方法其实都相差不大，但为了迎合时下的家长、学生的诉求，他不得不挥泪斩马谡，便厉声宣布道：“察高三四班班主任老师申建国，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私心自用，歪曲事实，丧心病狂，企图断送一个无辜学生的前途，其不良行径令人发指，难以为人师表，我代表碧阳一高管理层，宣布一个艰难的决定，解除跟申建国的聘任合同，自此之后，申建国不再是碧阳一高的老师。”

申建国浑身抖若筛糠，强行扶着桌子，才没有昏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