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哥。”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邋遢的男人站在窗户边上,阳光正好照在他的半张脸上,勾勒出了一道模糊不明的明暗线条。一支烟已经抽了一半,在烟雾飘渺中,微微侧头看过来的双眼,一只暗拥着金色犹如琥珀一般,一只似藏了一整夜的星空无边无际的黑。
修长的手臂伸过来,将一直捏在手里的文件递到了他的面前。
“喏,你这几天跟我走,先把这份资料看一遍。”
周彦晖低头看去。
一张七寸的照片,用回形针,端端正正地夹在文件的上方,照片里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利落的短发精干利落,目光犀利地直视前方。她的一只手里托着个轻巧的橘色乒乓球,另外一只手里则捏着一只红色的乒乓球拍。身体微微弯曲着,呈现出狩猎者捕食前一刻蓄势待发的紧绷感。
“霸主马依卉!”周彦晖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说,“她怎么了?训练受伤了吗?还是和人争吵了?离婚?额,不对,马依卉不是运动圈的吗?”
太阳落山,温煜拎着晚餐回了自己租住的公寓,身后跟着周彦晖,边走边给他女朋友打电话。
“嗯,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是的,我在煜哥这里……你注意关好门窗,不想做饭就叫外卖,记得看清楚了人再开门啊,晚上要早点睡,皮肤才好好的,美美的……嗯,我也爱你……MUA~”
被迫喂了一嘴狗粮的温煜恶心坏了。
开门的时候转头看了周彦晖一眼。方脑袋,朝天鼻,除了眼睛还算精神以外,哪点儿比得上自己帅气。在帝都连房都没有,就这货竟然还有女朋友!?从老家追过来,不离不弃的,洗衣做饭,那叫一个贤惠。好女人都瞎的吗!?
“怎么了?煜哥?”周彦晖将手机插进衣兜里,憨厚地笑。
温煜揉了揉胸口,有点疼。拧转钥匙,打开了门。
“哇嘿!”周彦晖进屋一秒,就被熏了出去,捂着鼻子叫唤,“煜哥,你打扫一下你家行不行啊?这地方能住人吗?”
周彦晖神色如常的将门口的半盒泡面踢到了一边,再迈过一张揉成团的报纸,走到了饭桌边上。将手里的外卖盒子重重一放,立眉:“怎么不能住人了?你今晚上还住这里呢,赶紧的,把门关上,帮我把桌子收拾了。”
周彦晖犹豫了一秒,不得不对恶势力投降,委屈地说:“我家梅梅都不让我干活的。你说到你家吃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在这样!煜哥你就算自己住,也收拾的利索一点行不,至少自己身心健康啊。”
温煜眼刀飞起,周彦晖闭嘴了。
其实这小公寓也没周彦晖说的那么脏,每周都会有钟点工过来打扫,只是这次春节,钟点工也休假,他这屋才半个月没人打扫。
半个月而已,能有多脏?
就是桌面有点灰,就是地上有污渍,就是饭桌上都是外卖餐盒,就是能坐人的地方都是换洗的衣物嘛。
脏!?
很脏吗?
温煜觉得还好了,这就是单身狗的生活。
周彦晖干起活来大起大落的,倒是利落,三两下把换洗的衣服堆成小山,再将散落在各处的饭盒塞进大口袋里,屋里就算得上是利索了。
正好屋里的暖气也热起来,两人脱了外衣,吃了一顿饭,气氛还算不错。
温煜一般喜欢单干,但是一定要叫人的时候,他比较喜欢叫周彦晖。这傻大个性格憨直,关键听话,态度也尚算认真,带着他,怎么说呢?方便。
但是别人给了你方便,你也不能自私,有来有往才叫情分。
吃过饭,两人一起通过各个渠道去查马依卉的资料,整个过程温煜也没瞒着周彦晖,能学多少就看他自己的了。
“小王,是我,你煜哥,你在体育圈里有没有人啊?对,我有个新闻要跟。没事,尽力就好,我等你好消息。”
“赵哥,最近还好吗?有两个多月没见了吧?回头再喝酒啊。对,是有点儿事,我记得你说过你在体育圈里有人,对方是干什么的?能介绍认识一下吗?嗯!是是的,有新闻。好嘞,回头请你吃饭。”
“李编辑,好久没见了,对,我想从你那里查点资料,关于马依卉的……呃,不不不,不是什么八卦了,这不是就快冠军赛了吗?最近没什么新闻,就凑个热闹。别看我这样,我可是非常爱国的啊。”
“……”
温煜擅长交际,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酒桌上,他的公寓和菜市场没差别,来来往往,都是人情。他的手机里有六百多个电话号码,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有工作往来的人,大部分是喂的鱼,小部分是一些有门路的营销号,还有少量的大神可是勾搭不易,这些都是他在这个圈子里工作了十年,喝得胃出血,才累积的财富。
“煜哥,你认识的人真多,就连李虹都认识呢,大报的主编,正经的铁饭碗。”
“咱们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人脉。上千万的公关费,分到自己手里也就是十几二十万,你以为钱都到哪里去了?这些人的胃口大着呢。”
“上千万啊……”
“没见过吧?”
“就清明节见过。”
“哈哈哈哈。”
“我喂的鱼光撒食儿了,到现在连个水花都没有。”
“头几年都是这样。”
“我这次过年本来就没钱,还得请他们吃饭,梅梅都生气了。”温煜将目光从笔记本电脑屏幕移开,看了过去。周彦晖委屈巴拉地继续说,“而且我都来帝都五年了,到现在还住在合租的屋里,厕所老是有人在用,屋里随时飘着廉价的调和油味,上个床和做贼似的……”说着说着,周彦晖闭嘴了,煜哥的目光好吓人。
炫耀!
单身狗低头继续忙碌,做出一副我不是不谈恋爱只是事业为重的姿态。实际上内心何等煎熬,也就只有温煜自己知道。
周彦晖壮着胆子,细如蚊蝇地说:“这次能赚钱吗?煜哥,我信用卡都刷爆了……”
“找黄老大要去,和我哭什么可怜。”
“嘤~你好狠心。”
“撒什么娇,喏,拿去,咖啡钱。”温煜从包里掏出一把硬币,叮叮当当的甩在了桌子上,周彦晖乐呵的把钱巴拉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俩人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天,转眼十点过了。周彦晖困得揉眼睛,温煜却眼睛贼亮的特精神。查资料的效率也高了很多,桌面上铺开的纸写写画画了很多的内容,围绕马依卉的人际关系图,以及人际关系的人际关系图也巨细靡遗,若是本人在这里看上一眼,估计头皮能瞬间发麻。
狗仔队,就是这么的无孔不入。
快十一点半的时候,周彦晖本来已经洗了脸准备睡觉了,温煜的电话突然响了。看见来电显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嗯,是我,这新闻给别人了,就……”
“……”
“什么?行!我马上过去。”
“……”
“谢谢你啊,回头请你吃饭!”
电话挂断,温煜一把扯过沙发上的外套,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喊道:“走,有工作。”
“啊?啊!这么晚还要出去啊?”周彦晖从厕所里跳出来,穿着灰色的保暖衣,脑袋上用黑色的小皮筋扎了个小辫子,脸上敷着一张白色的面膜,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
门被打开,露出一条缝隙,冷风争先恐后地挤进来,温煜森森打了一个冷战,“卧槽,你这什么打扮?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装什么娘?”
这回出门,换温煜开车,周彦晖在副驾困得直打哈欠。
“煜哥,还是你精神好。”
温煜没理他。
“我们现在去来得及吗?”
“不知道。”
“最好来得及,让我抓到现场,一定给那小子两拳,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柔柔弱弱娇滴滴的女人都是拿来疼的,别说动手了,说句重话都心疼。”
温煜没吱声,因为这话儿在理,女人就是拿来疼的。
黑色的别克行驶在夜晚的帝都,宽敞的大路没了白日川流不息的车队,一路风驰电擎,很快就到了天方小区。在小区的大门口,车灯晃到了一辆熟悉的小车,将小丁那张苍白委靡的脸照得一清二楚。然后这辆黑色别克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小区里面。
横杠缓缓抬起,又缓缓放下,周彦晖在耳边惊道:“是小丁,小丁还守在外面呢。”
温煜没搭话。
以为别人手里的肉那么好抢呢?
这条线他追了很久,一圈的鱼也是花费了大价钱养的,不劳而获就够了,甚至不虚心求教,这种人,话都懒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