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才道:“人要想表现自己,一定要站在有光亮的地方。在黑暗里的鲜花,不如一支火镰。”
毛丰源喜道:“那我们可以一道走,路上不愁寂寞了。”
唐奥运笑道:“你当然不寂寞,有我在你怎么会寂寞。”
毛丰源倒当真了起来,“哦?真的?”
唐奥运笑道:“当然,你看我们今天刚刚认识,就遇到这么刺激,这么惊险的事情!”
毛丰源才明白自己太认真了,说道:“呵呵,也是!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缘分?”
唐奥运笑道:“缘分?咱俩可是两个爷们,缘分那东西是泡小妹妹时用的!”
毛丰源端详着他,忍不住道:“你笑起来的时候,倒不那么傲慢不可亲近。”
唐奥运也没想到毛丰源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口里却说:“谁要是整天都在脸上笑着,想傲也傲不起来。”
忽见一阵香风袭来,柴依琳似一朵玫瑰般的脸靥,冲着他们面前就是一笑。“两个男人谈什么,谈得这般卿卿我我、咕咕哝哝的?”她见两个男人没有过来向她赔不是,但她又不想独自一人在月下的郊野走夜路,于是决定以伟大的胸襟原谅他们,倒了回来,又问:“你们猜,本姑娘要到什么地方去?猜到请你们吃糖。”
她对毛丰源道:“你先说。”
毛丰源只好道:“回家?”
柴依琳只好问唐奥运:“到你了。”
唐奥运认真地想了想,道:“黄浦江岸的青楼。”
“滚!”柴依琳再一次暴怒了……
三人结伴而行,到了次日凌晨,终于回到法租界,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相互调侃,倒是亲近了许多。毛丰源和柴依琳觉得唐奥运其实并非傲岸难近,但做起事来手腕非常,但平时却显得有些油腔滑调,就像市井无赖的小混混。唐奥运和毛丰源都觉得柴依琳天真烂漫,任性妄为,但心地善良,好奇心强,性子倔得可以。柴依琳和唐奥运认为毛丰源平实诚挚,胸无成见,无可无不可,但有时认真得可畏,固执得难缠。三人无形中似乎了解了对方许多。
但也有一种感觉:三个人都觉得只了解对方一部分,还有一些难以摸索的层面,好像月的背面,是难以观察的。
究竟那是什么?善?恶?
人生里有一些朋友,可能因志趣相投、时势所促,结为知交,但在重要关头,对方真正性情的流露,可能令人错愕,可能令人惊疑,可能令你无法接受!
这说不定才是他们的真正本性。
到了法租界,唐奥运对着柴依琳说:“柴小姐,现在法租界到了。我家住在黄埔江对岸,和丰源还要赶去坐渡船,就此别过吧?”
柴依琳却道:“本姑娘不赞成。你们得先把本姑娘送回去再说!”
唐奥运道:“切!你又不是我们的媳妇,我们凭什么送你回去?”
柴依琳气了,金耳坠镶的小珠子在耳下乱摆,她手腕上的金镯子也叮叮响着:“唐奥运!你这是什么意思?”
毛丰源忙道:“柴姑娘,现在法租界到了,这里坐黄包车挺方便的。我和唐兄弟还要赶着去坐床?反正大家都留了联系方式,如果你想找我们玩,也可以坐床过江来找我们啊!”这一句话本想替柴依琳找台阶下,但心里一急,便把“船”字说成“床”字,这可更惹祸了。
柴依琳把足一顿,气鼓鼓地指责道:“你们这些油嘴滑舌的狗鸭蛋,你少得意,本姑娘自会收拾你!”一路上唐奥运惯于挖苦调侃她,她以为毛丰源这一句也同一调子,而且说得更是张狂。
毛丰源可更情急结巴起来了:“柴姑娘,我可可可不不是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跟跟你圆圆床……”
这一个“床”字,原本是“场”,毛丰源心头一慌,却偏又说错了,这一来柴依琳怒极,以为对方占便宜占出了面,皓腕一扬,就是一巴掌,啪地给了毛丰源一记清脆的耳刮子。
本来,以毛丰源的身手,是没有理由避不开去的。
但毛丰源却偏偏就是避不开去。
他被这一记耳光掴得愣了一阵子。
唐奥运也不劝解,只是哈哈大笑。
柴依琳气得一甩黑发,挑腿扭腰地就转身走了,气嘟嘟地说:“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欺负我!”
毛丰源本想追上去,唐奥运却拦阻道:“别急,她气一消,没处热闹了,准会来找我们的。”
毛丰源觉得脸颊上还是**辣的,“她……她误会我了,我怎么可能说这些轻薄的话呢。”
唐奥运笑道:“就算说了又如何?她那么娇美可人,不想上床,才不是男人。”
毛丰源着实吃了一大惊,老半天才说得出话来:“不过……我是没有说这这这种话呀!”
“说了也没啥大不了,”唐奥运好整以暇地道,“大姑娘发发脾气更没啥大不了,怎么,你光说说,又没真的对她怎么样,她已动手打了人,她还要计较吗!放心,放心吧!过两天她气消了,会来找咱们玩的!”
毛丰源觉得很有些委屈,望着柴依琳远去的背影,愣愣地道:“希望没把她气恼了就好。”
唐奥运从旁观察毛丰源,心中瞧出了几分,道:“气不恼的,走吧!”
毛丰源默默地看着柴依琳远去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转身与唐奥运一起,朝着过江渡的方向行去。
他忽然觉得:这一趟上海滩之行,他仿佛已捉到了真谛。他与唐奥运这简单的相识,到真挚的相交居然只用了短短的一夜时间。但不管他年二人是不是相濡以沫、相依为命,还是相忘于江湖、不见于天地之悠悠,但总是在一起开心过、热闹过、没有隔阂地度过了一夜难忘的时日。
“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唐奥运问道。
两人都没有说话。
唐奥运又来指定对象。“你先说。”他指着毛丰源。
毛丰源微含笑意,“我不知道,我只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闯出一番事业!”
唐奥运道:“是啊,若是男儿不能开万世功业、名扬天下,活来有什么意思?”
“我没有你这么大的抱负,我只想碰碰运气。其实我只要活得快乐、平安就很好了!”
“那是没志气的想法。”唐奥运负手昂然道,“我不是。在我而言,平静是痛苦的,渔樵耕读,不如一瞑不视,何必浑浑噩噩度日子!”
毛丰源却说:“我只要试一试,是不是一定能出人头地,我不在乎,不过,不试一试就放弃,总有些憾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