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计就是发财!”王二牛喝到第二杯的时候,眼睛已经有点发了直,舌头也大了起来,“待发了大财,我就可以做我要做的事。”
“你到底想做什么事情?”陈妖精已喝了接近一斤高粱,脸不红、气不喘,他饮酒要比喝茶还顺畅,但算来还是要比吃饭慢上一些。
“我需要一个如花似玉,有闭月羞花之貌的老婆。”王二牛眼里充满了幻想,“我要出名,成大名,让人人一听我王二牛,都怕了我,都吓退三步……”
“你要做到这点,不必要等到发财。”
“哦?”
“你只要去买一把刀就够了。”
“买刀干啥?”
“你只要在心里不高兴的时候,有人敢笑,你就别管认不认识,一刀割下他的舌头,如果在你心中高兴的时候,有人胆敢哭丧着脸,你就一刀劈在他的脸上。有闲之余,还可以挺刀去抢个貌若天仙的美人儿回来,这样一来,只要半年功夫,只要你还能活着,包管教你名震天下。”
“呸!我要行侠仗义,这种恶霸行径,怎适合我的作为!”
“那你还想要干什么?”
“我刚才说过了,我要成名,我要娶个漂漂亮亮的老婆,我要住得舒舒服服,过得快快乐乐,我还要一身本领,比柴少云、毛丰源、唐奥运的本事都高,我还要人人都佩服我,威名震天下,方可飞见着我便后悔当年为何不早些巴结我……”
“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王二牛诧问。
“你的愿望,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但跟发财都全无关系;如果你有能力去做,现在就可以做到。”陈妖精道,“发财只可以让人活得舒服一些,或许还可以要到几个外表美貌里面草包的老婆,还有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奉承讨好你,但要打败柴少云那类枭雄,要唐奥运这等人杰佩服你,可全起不了作用。其实,一个人只要心里舒服,量才适性,不管住哪里,怎么过也都一样舒服。”
王二牛想了想,顿时豪笑道:“好,既然钱买不到这些,我还要那么多钱来干什么!其实知足常乐,只要明白这个道理,人人都可以富甲天下。”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想要做的事,不一定要等到发达才能做,而且还要先干了才有可能发达,可惜这道理到现在还是有很多人想不明白。”
说罢又去叫了一坛子高粱,还向陈妖精敬酒。陈妖精仰脖子一口干完,王二牛却只呷上一小口。
陈妖精初不以为意,后来还是发现了。
于是他问:“怎么你喝起酒来,就像蚂蚁饮水?”
“什么蚂蚁饮水?”王二牛听不懂。
“少啊!”
“因为我不会喝酒。”
陈妖精登时大笑,狂笑。
“笑什么?”王二牛颇感不满,他知道陈妖精是在笑他。
“我看你牛高马大,威武非凡,以为你有海量,原来竟如此喝不得酒,可笑,可笑!”
“有什么可笑的?一个高大威猛的人,不见得就能喝;一个短小精悍的人,不见得就不能饮。”王二牛大眼一翻,道,“正如高壮雄豪的人,可能心底善良;但矮小温和的人,也有可能心存恶毒,反之亦然。以形貌论心性、好恶,那是白痴才干的事。”
“所以能喝酒的未必是真豪气,不善饮的未必非大勇。”
“同理,能饮的不见得就是好汉,不擅饮的也不见得非好汉。”
“你的意思是说:喝酒归喝酒,好汉归好汉。”
“酒是酒,人是人,有人以酒评人,正如以文论人,都是狗屁不通的事。”
“你既不能饮,又要叫酒?”
“我不善饮,你却能饮。”
“所以你买酒,我喝酒?”
“对!我且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
“我平生不喜请人喝酒,酒能乱性,一些自以为好酒量的人,不醉时已不说人话,醉了后说话一如放屁,所以我不请人饮酒……你是例外。”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说,我听。”
“我今晚才第一次喝那么多的酒。”
“哦?”
“因为我看不起的人请酒,我不喝;看不起我的人,自然不会请我喝酒。要我自己买酒,我宁愿花钱买我喜欢的衣服;而我的好友们,都不嗜喝酒。”
“那今晚你是在赏面给我了?”
“这话倒也不假。”
“看不出你个子矮小,酒量却好。”
“我自己原先不知道,现在看来倒是事实。”
“所以我负责劝酒,你负责饮酒。”
“如果你有心请我多喝点,为何不叫点下酒的东西?”
“好,你要叫什么下酒?”
“饭,当然是**辣香喷喷白雪雪的饭。”
“好,没问题,我叫饭,给你下酒,但只要你多赏我一个脸。”
“要我多喝一坛?”
“非也。我只想多知道一件事情。”
“果然,”陈妖精一笑道,“你这人好奇心忒重,不问个水落石出不死心。”
“我这叫不到黄河心不死,”王二牛搔搔耳朵笑道,“你跟那个郭雪是怎么认识的?”
“告诉你也无妨,”陈妖精又一口吞掉一杯酒,王二牛为了要听别人的故事,忙着殷勤为他倒酒,“你有没有听过老北门的‘七道旋风’?”
“是不是最近在小北门一带,由潘红菊等六人所组成的‘七道旋风’?”
“便是。”陈妖精道,“你总算还有点见识。”
“我的优点很多,”王二牛笑嘻嘻地道,“你大可慢慢发掘。”
“‘七道旋风’里,我也是其中一个。”陈妖精酒兴上了,话说得更起劲了,“我跟潘大姐等生死义结、情同手足……”
“对了,就像我和沈虎沈大哥及方可飞一样。”王二牛插嘴说。
“有一年端阳节,我们兄弟六人在北门夜市宵夜,却和‘振新堂’的范老外起了冲突,你可有听闻?”
“有。那是轰动上海滩的大事,我怎会不知?”王二牛眼睛发着亮。
“范老外仗着自己是‘振新堂’十二个堂主之一,一直没把我们‘七道旋风’放在眼里。他迁怒于潘大姐。”陈妖精道。
“他要对付潘红菊,立威?”王二牛惊问。
“有我们在,他也对付不了潘大姐,”陈妖精叹道,“所以他一气之下,带人砸了两家我们看的场子,一路便去了闸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