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战国时的国公,因时而起,风云际会,不但很有办法,也很有人缘,更很有势力。
谁都知道,谁都相信,也谁都能预测:龙太爷,必能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作为来!
唯一不可测的也许只是: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作为”而已……但轰动是必然的。
龙太爷聪明。
有才干。
且一直都有特殊遇合。
加上他有实力和背景……这已有着一切足可大有作为的条件。
一个人空有大志,在有才学,最怕是生不逢辰,而龙太爷却可谓崛起得正好对上了时机!
毛丰源见了他,很有点诧异:龙太爷招手要他上车。
毛丰源微笑摇头。
“你去兄弟盟?”龙太爷试探地问。
“是。”毛丰源老实地答。
“上车吧,我载你一程。”
“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龙太爷说,“其实,我还有事向公子请教。”
毛丰源说:“不敢,我一介草民,有什么赐教的,你可在这儿吩咐。”
龙太爷道:“公子太见外了。”
毛丰源道:“我不是公子。”
龙太爷:“豪杰因时遇合,时机一到,声势一足,阁下岂止于公子,还是英雄、人杰。”
毛丰源:“我不想当英雄豪杰,就只想做个快快乐乐的平常人。”
龙太爷:“乱世之中,有才干的人非大成即大败,其实,懂得如何享受失败的人才真正有资格去获得成功。情恕我直言,你失败过,还被迫离开上海滩,而今重返,只要你能善于把握时机,以君之材,必有大成。”
毛丰源:“成功太辛苦,要不怕失败。我怕失败,所以没意思要成大功立太业,只想做好自己的本分。”
“那也由不得你。只有从不失败的人才会永不成功,因为成功来自失败、受得住打击和不怕挫折。你勇于面对失败,而且善于大败中求大胜,本身就在乱世中必有特别功业、特殊遇合了。你避不了的。”
“成功固然可喜,但失败对我而言也是一种极其珍贵的享受,我没意思要改变过来。我实在是个不长进的人。”
龙太爷笑了。“你不是的。”他说,“你只是个有大志而沉得住气,有才干而知谦敛的人!”
毛丰源也笑了。“我只是求苟存性命于乱世,故不求闻达于诸侯,船到桥头自然直,人到无求品自高而已。”
“时机,时机很重要。”龙太爷珍重他说,“你认对了时机,就可以大展所长。你有可靠的支持,就能够为所欲为。时机像甘蔗,大力榨取才有丰富的汁,遇上机会就要把握,因为机会会衍生更多的机会。失去时机便只能叹时不我予、机不复遇。这便是今天我们特别过来相请的目的。”
毛丰源也谨慎地道:“你的意思是……”
“过来帮我。”龙太爷一个字一个字、望着他望定他他说,“我就可以帮你名成利就,志得权高。”
“帮你?”毛丰源戏谑地问道。
“不错!”
毛丰源沉默良久。
脚下有冰。
冰很冷。
冰下有鱼吐泡。
在冰下水里的鱼想必也很冷吧?他们在冰封的水里,有足够的水温和空气吗?
很奇怪,这重大关头,重要关键里,他却想到的是冰、鱼和气泡。
“你重返上海,实力不复,唐奥运对你虎视眈眈,方树铮对你赶尽杀绝。”
龙太爷道,“你现在需要我,我可以帮你。你加入我,我可以让你立杀上官云,得报杀亲大仇。”
毛丰源很感诧异,问:“你与方树铮……”
“他霸占上海滩也够久了,”龙太爷打断毛丰源的话,说道:“明山一战,他的元气大伤。日本人对他也不再像以前那般信任。现在,正是我们崛起的好时机。怎么样?”龙太爷观形察色地道,“像你这等人材、这种身手,我决不会亏待了你,我一向对你们甚善,令伯父在明山遇危,上官云在上海滩故布疑阵,柴宏柱进退两难,就是我向公子提示的。可惜仍未能及时救得了令伯父之劫。”
毛丰源望着地上。
地上结着冰。
山上铺着雪。
心呢?
龙太爷旋即一笑道,“不打紧,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他又把头退入了车内,道:“三天后,我……”
“不必了。”
毛丰源忽然他说。
龙太爷防卫地问:“你已决定了?”
毛丰源歉然道:“我不会加入你们。”
“为什么?”
“因为你的目标是取代方树铮在上海的地位,而我不是。我不想无端涉入这我力图避免的漩涡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你不是想在上海立足、干一番大事吗?”
“我是想重整上海里的江湖势力,希望能将之导善向正。这些年来,白道成了假冒正派的邪恶势力,黑道也只讲钱争权,再也不顾道义。我要重整这个破落的江湖,因为正义的力量,来自民间。我无暇与高高在上的贪官污吏斗法。要是我自己也不能自立,只能依靠别人的赐予,那我又如何真正‘立足’?”
“你不是要杀上官云鸣?我们可以帮你!”
毛丰源笑了。
“我恐怕就算不加入,你也一样会帮我的……”
“哦!”
“其实你们比我更需切除掉上官云。”
龙太爷不动声色,反问。“为什么?”
“因为你们想取代掉上官云在上海滩的武装实力。你们想要有一日在江湖上足以与方树铮抗衡,就得先除去方树铮身边的第一高手上官云。”
龙太爷退回车中。
帘垂了下来。
车外的几个高手,全盯着毛丰源。
他们似乎只等一声号令。
号令一下,立即出手。
他们之中,有的人已跟毛丰源交过手。
毛丰源知道他们是高手。
他们也深知毛丰源是劲敌。
所以他们都如临大敌。
毛丰源再艺高胆大,面对这十名高手,还有车内的龙太爷,也自知一旦对决,已难有生机。
良久,车内传出了一个声音。
语音沙哑。
这当然不是龙太爷的声音。
“他说的对。”那人说。
毛丰源毫不震讶,只问:“朱探长果然在车内。”
车内的人道:“我是朱厚华。请恕我有病在身,不能受寒,不能出车外瞻拜少侠风仪。”
毛丰源道:“朱探长这样的话,丰源担当不起。说来,要对付上官云这种绝顶高手,在上海滩只有两个人可以胜任:一位是柴老先生,另一位当然就是朱探长您。”
朱探长嘿声笑道:“那是因为柴老先生狡似狐狸,而我也老谋深算。不过,方树铮在上海根深蒂固,他儿子方小龙更是人中龙凤,请勿小觑了。”
“方小龙是人中龙风,我早有所闻。”毛丰源接着便老实不客气他说,“我不加入你们,但我却要杀上官云,为大伯报仇。”
朱探长道:“你好像也一直想杀方树铮。可不是吗?”
“可是行刺方树铮太难。”
“但是要杀上官云,得先行刺方树铮!”朱探长斩钉截铁他说,“你本身也有的是资源,自有人助你。我们也得借重;可是成此大计,你没有我们不行!”
毛丰源愣了半晌,才说:“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