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麻子却真的停了手,鲜血已自伤处迸流出来,倒染了桨柄,他双手都沾了血。自己的血。
他却像要起程去哪里之前忽给人叫住一般,微微留恋地问:“嗯?叫我有什么事呀?”
毕恭大叫:“有话好说,何必寻死?”
毕敬也道:“我们也没意思要杀你,你不必这样枉作牺牲!”
严麻子转过去面向唐奥运,居然好整以暇地问:“你呢?”
唐奥运知道这人是唯一的线索。
想找出柴少云的下落,严麻子就不能死。
一定不能死。
死了线索就要断了。
他只好也央求道:“你不要死。你对柴少云这么忠心,我很赏识你,你不要死。”
严麻子似有点犹疑起来,“我也不想死……但教我怎么相信你才好呢?”
唐奥运急道:“我现在是‘兄弟盟’的大当家,说话当然算数,怎会食言!”
严麻子仍在考虑中,“既然这样,要我信你,你就当众立个毒誓好了!”
“飞少爷”又冷哼一声。
唐奥运勃然大怒,严麻子哂然一笑,手一用力,锋利的刀尖又没入腹腔二分,血流如注。
唐奥运急道:“千万不要……好,我说:皇天在上,我唐奥运今日若得严麻子如此大将,必当重用,永不背义,生死与共,情同兄弟,决不加害,永无相欺……”
严麻子却偏着头侧着耳,似乎还要听下去。
唐奥运到这个地步,也只好马死下地行,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如有背诺,愿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严麻子吁了一口气,缓笑道:“对了,真要发誓,要毒一些,这样才诚意嘛。”
唐奥运也这才舒了一口气,缓步上前道:“现在大家可都是自己人了……”
“对!”严麻子一面表示同意,然后却又一刀刺入自己的胸膛,并一面表示惋惜地说,“我至少替柴老大报了一个仇,逼你说了你不愿说的话。”
唐奥运气得眼都绿了,恨声道:“你……”却是仍不敢过去阻止严麻子自戕。这时,严麻子的刀锋三次运力,已刺入腹内半寸。刀在他手上,无论唐奥运再怎么快,也阻止不了他自杀的。他一死,柴少云下落的线索得要断了。
这机会是不能再失落了的!
所以他怕死。
他怕严麻子真的死了。
死了就机会落空了!
他忍气吞声地道:“我已答应你了,你干吗非死不可呢!”
“你答应我!哈哈……”严麻子仰天笑了起来,一笑,腹肌震动,刀锋更割裂伤口,血如泉涌,“你,还有毕恭、毕敬这种人,还会言而有信吗?你们要是守信义,柴老大今天还会遭了暗算吗?你要是守诺言,伟华二党李府会有当日的血流成河,活剥人皮吗?”
他骂得甚为痛快。
反正他就要死了,他要骂个痛快。
要杀死唐奥运这些人,尤其在此时此境,他自知没这个本领,但要杀死自己,还是易如反掌的事。
毕竟,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他就骂到这里。
只骂到这里。
因为他的刀突然爆炸了。
只见陡地亮起了一束光,光得令严麻子目难睁开,不及反应,手上的船桨连同刀锋,给切断了开来,而且炸得粉碎,碎片偏又往四周飞散,一片也没溅射到他的身上!
一下子,他身上只剩下体内半寸长的一截剑尖。
他愣了一下。
他马上发现,动手的是那瘦长灰袍个子。
原来他已悄悄地解开了包袱。
然后包袱里一亮。
不知是什么东西。
接着刀便粉碎了。
严麻子正急恨自己大意,忙用掌一拍,要把自己体内的刀锋激穿心脏。
可是一切已来不及了。
唐奥运已到。
他一口气抓住了严麻子六个大穴。这时候唐奥运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已经可以绝对地肯定了一件事:严麻子已彻底地崩溃了。
他绝对没有自戕的能力,连同说话、眨眼、咬牙、大小便的能力也没有了。
严麻子一时疏忽,已给“飞少爷”的“势刀”所袭,他已失落了一个主动求死的机会。
他只要失去了这个机会,那么,他的死活就完完全全地不在自己手上了。
他要他怎么死,就怎么死。
他要他不死,他就怎么都死不了。
他要好好整他。
他知道严麻子已不惜一死,自然是对柴少云效忠,但这没有关系,他知道严麻子迟早都会把柴少云藏在哪里、死了没有一一供出来的。
因为他会把严麻子交给了两个人。
他们当然就是毕恭和毕敬。
这两个人,已足以制造世间一切冤狱,已足以使世上任何好汉,都变成了猪狗不如的孬种。
所以他向“飞少爷”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谢意。
虽然他内心极不甘心,让“飞少爷”在众目睽睽前讨了这么一个功!
要不是他尽可能吸住严麻子的注意力,“飞少爷”才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这幽魂似的东西今次又不知会在方树铮面前如何吹擂认功的了!
可是“飞少爷”居然没理他。
而且看也不看他。
嘿!
于是他立刻对一拥而上的打手下令:“把这老不死捆上大船,交给老毕和小毕好好整治整治,要他把该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个清楚!”
众里一声吆喝,抢前四名“兄弟盟”弟子,抽出麻绳,立刻便要把严麻子蟹般扎起,拖上大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