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多是狂风骤雨,电龙破天,雷声滚滚。瓢泼大雨来得急骤,去得迅捷,便如男子汉一般,刚猛不凡。
然而今年的天气很是反常,这才八月中旬,天似乎被戳漏了,下了五六天的绵绵小雨竟依旧连绵不绝。
天上阴沉沉的,茫茫千里原野,雨雾笼罩,白茫茫一片。似这等天气,是没人愿意出门的。原本热闹的官道上,往往好几日也见不得一人。
今日却不然,官道上来了两个怪人。一个斗笠蓑衣,骑着小毛驴。一个小泥人骑着雪白的大马,跟着小毛驴。
不用说,这便是段義与那缠人的丫头。
“骑驴的……呃,兄台,敢问尊姓大名?”小丫头依足江湖规矩,粗声粗气道。
小银哈哈笑道,“也不知从哪学来,不伦不类。”
段義不理她,自顾吹笛。小毛驴听了笛声,更是欢快,身子不住扭动,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好!骑驴的,算你狠!听好了,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古霏霜!怎么?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本小姐的名号么?我在落日王都很有名的,你一点都不知道么?哼,遇到你这么根木头,真是倒霉!算了,没听说过便没听过吧,你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小丫头对于段義听到她的“赫赫威名”竟然无动于衷,很是诧异。
“古霏霜,嘿嘿,明知挺好听,就是不知人长的咋样。”小银笑道。
小丫头,古霏霜一身稀泥,现下还瞧不出美丑。
笛声悠扬,小毛驴昂昂叫了两声。
“好,你不说话是吧!骑驴的混蛋,骑驴的混蛋……”她心下冷笑,和段義耗上了。
这一走十多里地,她足足骂了十里。
“主人,咱们服输吧,这丫头惹不起……”连小银都服输了。
段義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只得没好气道,“段義!”
“段義,唔……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哎。嘻嘻,到底在哪听过呢?嘿嘿,我忘了,你等等,一定想的起来的。”古霏霜尴尬的笑了。
不过又过了一里地,她还是没想起来。
古霏霜打了个哈哈,又道,“段義,断情绝义,好冷酷的名字。不过跟你这家伙很相配,冷冰冰的,好像人家欠你钱似的。”
“主人,你再不教训这丫头,小银我……我便要找根面条吊死!”小银仰天悲呼,惨不堪言。
笛声戛然而止,段義冷然道,“你给我惹来一路追兵,难道还要感谢你么?”
古霏霜也不客气,道,“嘿嘿,那倒不用,只要把我带上就可以了。”
“噗!”小银气得吐血,“主人我败了,果然是天外有天啦!”
段義对于这种比小银还要无赖的人,实在是没了办法。
古霏霜见状,俏脸更是得意,笑道,“你放心,既然咱们同行,本姑娘会保护你的。不过,我家那几个奴才很快就会带追兵来,不如咱们换个方向走吧?”
她脸皮虽厚,但也明白老爹的追兵会追上来,到时候说不定真的只有乖乖回去了。
段義仿佛是没听见她的警告,猛地一拍小毛驴的后臀,喝道,“走!”小毛驴仰脖长嘶一声,撒丫子狂奔而去。但见得官道上泥浆如狂风破浪一般,划出一条波线,延伸至远方。
一眨眼的功夫,小毛驴已经快要出视线范围了。
古霏霜吓得瞠目结舌,水灵灵的眼睛睁得斗大,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好快的毛驴!这骑驴的段義到底是什么人,人如其驴,太奇怪了!”
然而越是奇怪的东西,对她这种十五六的小丫头更是充满了魔力。她狡黠一笑,拍着白马道,“小白啊小白,你可不能让一头毛驴笑话了。”
似乎是听懂了主人的话,白马高亢长鸣一声,飞奔出去。
白马很白,亦很快,恍如一道闪电。
骑驴的段義和骑白马的古霏霜,本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可阴差阳错之下,就这么搅在一起。不过这对段義来说,可算不得什么好事,毕竟多了一个小小拖油瓶,甩也甩不掉。
二人的坐骑都极为神骏,不到半个时辰,已然奔驰百余里,当真是风驰电掣。
“前面走。”段義以命令的口气,冷冰冰道。
古霏霜不满,道,“凭什么要我走前面?”不过在段義吃人的目光中,她终于妥协了,哼了一声,“走就走,怕你不成!”
白马在前,不缓不慢。小毛驴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行了里许,古霏霜忽的浑身巨震,骇然失声道,“蹄印!蹄印呢?”
原来自从她策马前行之后,这一里多路,无论是白马还是毛驴的蹄印都不见了。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突然朝段義瞧去,只见后者盘坐在驴背上,看似打坐,右掌却斜朝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