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烦意乱,他转身朝书房走去准备处理公务。
雁门关那里开始紧张了,苏落当时说的没错,辽王萧邺的确是狼子野心,现在已经露出端倪。
看吧,这就是苏落,巾帼不让须眉,她的眼界和见解,男儿尚且不及,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
他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将她留在身边……白承意这么告诉自己。
一步走进书房,他就看到了那张放在他书桌旁不远处的软塌和矮桌……那是苏暖死缠烂打要粘着他时给她备的书桌。
她从没认真看过几本书,还把书桌搞得一片狼藉。
白承意坐在自己书桌后开始看关于雁门关的奏折,一边看一遍在心里想着,明天就让人将那书桌移走,那凌乱恶劣的狼藉一片,与他的书房太不相衬。
视线落到奏折上,半晌没有移动,然后又是不受控制朝那小矮桌飘去……半晌过去,终于,他起身朝那矮桌走去。
他就是想看看她是怎么把这张桌子弄得这么乱的!
摊开的书还在他上次给她讲到的那页,他不讲,她也不看……书下压着一叠纸,白承意伸手抽出来,看到那涂鸦一样丑陋的字迹,便是失笑摇头,面上的冰寒也仿佛在一瞬间尽数破裂。
可慢慢的,一页页翻过去,笑意便是开始缓缓凝固。
那纸上乱七八糟写满了不知所云的东西,可每句话、每个字……都和他有关:
好喜欢承意。
承意皱眉了,有什么为难的事吗?那些人真讨厌,为什么要给承意出难题。
承意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啊。
承意笑了,在想什么呢?
承意看了两个时辰的奏折了,陛下就这一个儿子吗,为什么老让承意这么辛苦。
承意要不是太子多好,就可以多些时间陪我。
不喜欢看书,我就看承意好了。
承意真好看啊,我要画下来……
……一页页,厚厚的一叠纸,每页都和他有关,没多久,下面的纸变成一一张张画像。
都是他,沉思的他,严肃的他,笑着的他,伏案批阅的他……每幅画都是他,神态眉眼无一不传神,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那人作画时必定是专注极了的。
白承意忽然想起来,多少次,他累了的时候抬起头,就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睁大眼看着他,嘴巴咬着毛笔尾巴,毫无形象可言。
有时候,他抬头的时候,她已经呼呼大睡,就那么趴在矮桌上,那姿势一看都不舒服,还时不时粘一脸墨水……那时他总嘲笑她,她总是憨笑着撒娇让他替她擦脸,然后又娇气的嫌他手重。
果然没好好看书……
白承意将那叠纸放到自己书桌上,面无表情继续低头看奏折。
还是刚刚那一本……他越看越生气。
怀疑商队中有大辽探子?一起杀了就好了,说那么多作什么,全杀了不就万无一失了!
这些蠢货,食君之禄却不知尽心做事,屁大点事都要先奏上来,等到奏折再批下去,大辽探子的儿子估计都能当探子了!
白承意越看越恼火烦躁,就在这时,一名太监躬身奉上茶水糕点……是桂花糕。
他眼前一亮,拈起一块桂花糕抬头轻笑:“小馋猫,瞧瞧这……”
话未说完,便是蓦然愣住……看着那处空空如也的矮桌,他眼中的笑意缓缓凝滞,沉寂,下一瞬,反手挥出去,直接将茶水糕点尽数挥翻在地,噼里啪啦摔碎滚落一地。
殿内伺候的宫人连忙跪下告罪,瑟瑟发抖……
白承意缓缓收回手,看着桌角被茶水打湿了的那叠纸,看到他自己晕开了的画像,蓦然咬牙,蹭的起身朝外走去。
寝殿里有她,书房里有她……连路上的假山后边都有她,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怎么就……该死的这么烦人。
苏落第一次裹着厚厚的狐裘披风走出偏殿散步,一路上都有人跟她行礼问安。
看到那些小太监小宫女们眼中真切的关心,苏落有些安慰。
看来妹妹以前过的挺不错,白承意虽无情,也不至于会苛待她……就在这时,她看到花园亭子里面,白承意一人坐在那里饮酒。
有些狐疑,想了想,她缓步朝那边走去……到了白承意身后,她停下来低声问安。
“殿下……”
白承意怔怔回头,看到她,眼睛刷的就亮了,蹭的站起来:“暖暖,你……”
走出一步,白承意却是猛然清醒过来,在苏落清冷的视线中愣在那里。
是了,这是苏落啊……他心心念念的苏落,不是那个娇蛮女。
而这一瞬间,苏落已经很快猜到了什么,再想到这些日子白承意诡异的表现,苏落觉得自己很可能猜到了一个事实。
一个连白承意自己都没发觉的事实。
心里叹息,却又难得的有些幸灾乐祸。
白承意这样的天之骄子,也有认栽的一天……真是难得啊。
想到这里,苏落便是颔首,恭敬道:“殿下好雅兴,那臣妾就不打扰了,殿下继续。”
她故意自称臣妾,就是要看看白承意的反应。
果然,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白承意就是愣了愣,随即神情就有些不自然。
“还是自称末将比较符合你的气质。”
苏落暗恋笑着,面上却是一本正经:“末将遵命。”
等到苏落转身离开,白承意坐回石凳上又有些愣神。
臣妾?
那个娇蛮的女人在他面前几乎从未这样柔顺的自称过,每次都是“承意承意”的叫他,自称也是“我”,一不高兴就是“本宫”,比他这个太子还嚣张。
想到那张娇气又爱作的面孔,白承意便是失笑,还未笑出声又是蓦然愣住。
她已经不在宫里了,以后,这东宫会和皇宫里其余所有宫殿一样,幽深,冷寂。
他明明已经得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可是……为什么还要该死的想这些。
他仰头又是直接灌下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