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这一失败,殷昱要几时才能出来,更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这些都像把钩子似的,狠狠地钩着她的心。
进宫这一趟原本毫无预兆,一路上她又只顾着思考如何面见太子妃和皇帝,所以这一趟竟跟梦游似的,而因为太在乎结果,所以许多事情当时也来不及细想。
比如魏彬和殷昱他们印象中的太子冷漠无情,她看起来也的确如此,可为什么他又会带她去乾清宫,又为什么偶尔会露出像父亲那样慈爱的眼神?
再比如皇帝,殷昱和魏彬他们的说法都认为皇帝对自己的孙子尚有几分怜惜存在,那为什么她送去这么大个台阶他却还不下来?如果皇帝对殷昱毫无情分,那他为什么又迟迟不把他送去刑部定罪?刑部是季振元的地盘,殷昱进了里头就是死罪。皇帝不这么做,难道不正说明他并不想把他送上绝路吗?
既不像要成心严惩他,又不像要放他,他究竟是要做什么?
她觉得心里发堵,扶着窗棱深呼吸起来。
送完客回来的余氏赶紧走过来,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是不是想吐?”
她摇摇头。事实上肚子里的孩子很乖,除了最开始有那么点反应外,到如今为止她没再吐过,这两日睡没睡好吃没吃好,他也没怎么折磨她。想到这层她又心里发酸,如果殷昱真有个什么不测,只怕到时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到。
余氏知道她心里难受,心里也发苦。谢琬纵然坚强,可若是一个女人到了这会儿还能跟没事人一样有说有笑,那她就真叫没心没肺了。于是一面让丫鬟拿了汤羹进来,尽量地劝慰,一面又劝着她把汤喝了。
着急归着急,身子总要顾着。
这一夜余氏在正房炕上陪着她同睡。因为怕胡思乱想又吵着余氏,好歹逼着自己睡着了。可是睡着也是一夜的梦,痛苦得很。于是天刚朦朦亮她就爬了起来,先进殷昱书房看了看,然后吃过早饭,便就让梁九套车,前往护国公府来。
才进门就碰上神情焦灼的杨氏,杨氏见着她从车上下来,顿时三步并作两步过来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昨儿夜里昱儿突然被人提走,不知道去了哪里,到如今也没有下落!”
谢琬闻言,顿时呆在那里!
“大理寺也不知道是谁提走的吗?”她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半夜里被人提走,这件事绝不会简单!她一早过来就是为邀杨氏一道去大理寺看殷昱的,怎么会突然有了变故?“那里不是有侍卫看守吗?皇上知道这件事吗?”
杨氏道:“国公爷已经进宫去了,等他回来才有分晓!先进屋再说!”
谢琬屏息了会儿,紧握着颤抖的双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到了府内,霍老夫人又进东宫去了。谢琬去了杨氏屋里,听她说了些护国公他们这两日来所做的努力,没片刻就听丫鬟急急地进来说:“国公爷回来了!”
谢琬连忙起身,与杨氏一道去了正院。护国公与霍世聪等人都在书房。杨氏领着谢琬进了门,便听护国公在屋里咆哮:“当官的杀了人都能以官抵罪,他一个正经的皇长孙却反倒落得被发配的下场!简直是荒谬绝伦!”
谢琬听到发配二字心下咚地一沉,连忙加快脚步到了书房。
霍世聪说道:“怎地突然下旨发配?刑部可曾建档?发配到哪儿去了?至少也该通知我们,让我们有个准备啊!”
“国公爷,您说殷昱被下旨发配?”谢琬大步进内,紧盯着护国公问道。
护国公因着昨儿杨氏说起谢琬进宫经过,听说她倒是也没给殷昱脸上抹黑,又想起她眼下这会儿肚里还有个孩子,语气倒是也有了几分缓和,遂说道:“昨儿夜里就已经出发去了西北!皇上派了两名心腹侍卫带队押解前去!竟然什么手续都没办,直接下的旨!”
“那这跟暗地灭口有什么区别!”杨氏也紧跟几步走上来,“不经刑部记档,不通知家属,也不让人送行,说句不好听的,这要是在外杀了他,咱们也不知道啊!”
谢琬怔住在当场,发配,这事越发透着诡异了!
昨儿皇帝撵走她留下季振元说话,紧接着半夜殷昱就被即刻发配,季振元是肯定不会撺掇皇帝发配的,他自己就掌管着刑部,殷昱如今就差送到他们手上静待宰割了,他怎么可能白白放弃掉可以即刻置殷昱于绝地的机会而劝皇帝发配?
而且如果是他借着发配的名义想在半路下手取他性命,皇帝不是亲派了身边侍卫随护么?他有那么容易得手?
既然不可能是季振元的主意,那和皇帝偏偏选择发配他,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