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发荷露出去,很明显是想支走她。
长缨没说话,走到书架旁,娴熟地开启暗室的机括,而后迈步走进去。
暗室内放置着几颗夜明珠。
凌夫人跟着入内,见到她在狭小空间的中央停下来,面向着左首。
左首只有张条案,上摆着一只云耳大香炉。
香炉里的底座是嵌在条案上的,里头仍然积着陈年的香灰。长缨对着它静默了一会儿,便伸出双手捧住了香炉,轻轻一旋将它与底座分离开来。
她伸手自底部伸进去,随后一卷丝绳扎住的羊皮小卷顿时经由她的手而沾着几颗灰尘而被带出来。
凌夫人满脸惊讶:“这是什么?”
长缨望着它,缓声道:“当年我自兵部侍郎府昏迷后回来,姑父曾经在我病床前告诉过我的。”
她把绳子打开,看了两眼之后递过来:“姑母,姑父他从来没有想把我逼上绝路。也许他当初让我配合他在阵前做那场戏是有他的想法,可是,他也没打算让我永远顶这个白眼狼的罪名下去。
“他还是藏了东西在这里的,也还是打算过有朝一日我能凭它给自己证明清白。
“只可惜,我直到昨夜才想起这些来。”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凌晏没有想到他真的因此丧命,而她则会在接踵而至的悲痛里加剧忘却了很多事情。
前世里大家落到那样的下场,说起来跟她的消极其实也有关系吧?
如果她当时能勇敢一点,能振作一点,也许不一定大家会死,至少她也可以等来真相水落石出。
凌夫人跌坐在小圆凳上,怔怔地望着纸上的字迹。
那羊皮卷上密密麻麻都是字,全都是凌晏亲笔所书。
“他可真狠心啊……”她喃喃地说。
长缨在她膝前蹲下来:“姑母,姑父也有他的不得已,在他们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有他们的不得已,您原谅他。
“您要怪,就怪我啊。如果当年我没有跟秦希云他们去通州……”
如果她没有去通州,便不会跟秦希云起冲突而趁夜回京。如果她不回京,就不会遇到那桩意外。
再之后,在知道了霍溶身份,凌晏决定保护他的时候她若能劝阻下来,又或者她不替霍溶去钱家,也许一切也会不一样吧?
只不过那样,霍溶就一定死了。
“我是说他对你——”凌夫人望着她,红着眼眶道:“他明明说过把你当女儿的,却又把你推上这条路。”
长缨温声道:“我这样也很好啊,您看,凌家又多了个女将军,我父亲母亲和姑父在天上,定然也都会为我骄傲吧?”
所有种种都回来了的时候,她纠结了那么久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
她不再觉得痛苦和不平,当初那股子攥着的气劲也松了下来。
“是啊。”凌夫人垂首拭泪,“你从小就聪明又可爱,姑母早就知道,你不管做什么,都会有出息的。”
长缨笑着枕在她膝上,像小时候一样拿起她的手掌,贴到自己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