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唐三彩
黄伯鸣挽起袖子,拿起一块干净的布不住擦拭刀具,腰间系着围裙,一副磨刀霍霍的疱厨模样。两个生员握住铁叉把黄獐放到“桌子”上,黄伯鸣手里的刀具一晃,一片明亮的刀光出现,对准黄獐削了下去。一刀下去就是一片薄薄的肉片出现,一个生员打起了下手,用筷子把肉片夹起,摆放在一个精细瓷盘里。
陈晚荣进得厅堂,下得厨房,自认为刀功不算好,也还拿得出手。黄伯鸣这手刀功比起鲈鱼脍那种惊人的刀功自是远为不如,但一个读书人有如此刀功,很难得了,陈晚荣不得不服气,赞道:“好刀法!”
黄伯鸣轻笑道:“晚荣兄过奖了。我们在读书之余,做点其他事,怡情而已。”嘴里说话,手里的刀不停,不一会儿功夫,黄獐就给他削得只余一具骨架了。骨架上虽有不少肉,一个读书人能削到这种程度,很不错了,陈晚荣再次赞叹。
骨架并没有扔掉,黄伯鸣手中刀对准骨结割下去,毫不费力就把骨头拆解开了,放在盘子里,堆成一座小小的骨山。
用布擦拭着刀具,黄伯鸣笑道:“晚荣兄,这是疱丁解牛的办法,找关节动手,不用费多大的力。”
“疱丁解牛”的典故,陈晚荣是知道的,高效率而不费力,对他这说法很是赞同,不住点头。
在黄伯鸣削黄獐的时候,齐贤明也没闲着,把野鸡野鸭用刀切成块,整齐的摆放在盘子里。这野鸡野鸭只需要把泥除掉就成,那香味四溢,特别诱人,齐贤明不顾形象,趁切鸡的便利,抓起一块塞在嘴里,一边切一边吃,还一边赞:“好吃,好吃!又香又嫩!”
瞧他那副吃相,真让人好笑。生员们目不转睛的盯着齐贤明,不住吞口水,发出轻微的咕咕声,要不是顾忌读书人的形象,早就围上去大吃了。
菜肴准备好,摆放在“桌子”上,盘重盘,碟复碟,摆了足足几十盘。生员们把酒坛搬出来,拍开封泥,斟在碗里,一人一碗。瞧这模样,一定要来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了。
黄伯鸣端起酒碗,望着眼前的美味,也不废话,连祭酒致词都省了,冲陈晚荣道声请,喝了一大口,抓起一块野味塞在嘴里,不住点头,赞道:“好吃,好吃,真好吃!”嘴里塞着野味,吐字不清,听起来就象唔唔声。
陈晚荣道声请,喝了一口酒,抓起一块黄獐肉,味道挺棒。生员们自是不会落后,喝酒吃肉,一时间好不热闹。最受欢迎的就是野鸡野鸭了,陈晚荣只尝了一块,就给他们吃得精光。这些读书人,平日里斯斯文文,文质彬彬的样子,一遇到美味形象不再,不了解他们的一定会把他们当作“净丐”。
杯来盏去,热闹非凡,吃到高兴时,更是引吭高歌,一人唱众人和,歌声悠扬。原野,歌声,让人生出飘然出尘之感。
酒足饭饱之余,他们又诗词唱和,玩闹了一阵子,这才兴尽而归。
一路上说些趣事笑话,回程倒也轻松自在,很快就到了宁县,陈晚荣与黄伯鸣他们作别而去。
刚到门口就听院子里闹哄哄的,离去时的宁静全然不见了,又恢复了以前的热闹景象。
“晚荣,你才回来!”陈王氏一把拉住陈晚荣,嘴里虽是在埋怨,脸上尽是笑颜,年青了十岁都不止。
她的话就是那些雇工们要说的,无不是热切的打量着陈晚荣,好象有什么大事要陈晚荣做似的。陈晚荣略一扫视,发现多了不少生面孔,这些生面孔站在熟面孔身边,眼巴巴的望着陈晚荣,眼里满是热切之光。
陈晚荣明白过来了,敢情是雇工们把亲友带来了,等待他这个掌柜点头认可。念头还没转完,陈老实凑过来,拉住陈晚荣另一只手,在陈晚荣耳边轻声道:“晚荣,你二叔二婶来了,你快去看看吧。”不等陈晚荣说话,使劲拽陈晚荣。
陈王氏白了陈老实一眼,拉着陈晚荣道:“晚荣,你姨和你姨夫来了,你去见过。你小时候,你姨可疼你呢。”
小时候我在另一时空!这话陈晚荣不能说,笑道:“爹,娘,等会我再去见他们,现在先把别的事情处理一下。”先把雇工搞定才是正理,至亲见面虽然人情味十足,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不必急在一时。
陈老实想起自己的二弟可怜得连姓都没有了,陈晚荣出息了,可以给他长脸子了。要是陈晚荣当着弟媳的面夸赞几句二弟,那该多好,多有面子,哪里会同意陈晚荣的话,脸一沉:“晚荣,你二叔小时候没少疼你,你得去见见。”
他那点小九九陈晚荣心里很明白,一指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雇工们:“爹,你说要他们等我好,还是让二叔等我好呢?”
陈老实虽是急着让弟弟长脸面,扬眉吐气一回,可是要这么多人干等着这事他又做不出来,一下子愣住了。陈王氏放开陈晚荣,一推陈老实:“老头子,走。晚荣,你要快点啊。”
还是娘疼人,陈晚荣应一声,还没有说话,王中则拉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来到陈晚荣面前,轻喝道:“快见过东家。东家,这是我不成器的小儿子王守义。”
陈晚荣一瞧,长得不算好,也不算差,在乡下人眼里一定要算帅哥了。人倒也机灵,忙向陈晚荣施礼:“见过东家。”
右手一伸,陈晚荣拦住道:“免了,别来这虚礼。”
王中则赶紧介绍自己儿子的能耐:“东家,守义别的不敢说,做事还算勤快,不偷懒,脑子也好使,就是不愿做木活。守义,快把你的手给东家瞧瞧。”
王守义虽是不明他的用意何在,仍是把双手摊开。陈晚荣一瞧,手上满是老茧,在家里没少干活,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老茧。庄稼人是不是勤快,看手上的老茧就知道了,这法子还真不错。
“东家,我和谢兄弟换着引荐。我引荐他的叔叔来做木活,他引荐我的小儿子跟着您做香皂。要是东家瞧着顺眼,就请收下他。”王中则很是紧张的看着陈晚荣,解释起来。
陈晚荣点头道:“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就算你一个。”
“谢东家,谢东家!”王中则不停作揖。
王守义乐呵呵的笑着,冲陈晚荣抱拳行礼:“谢东家!”
开了个好头,其他人大受鼓舞,忙着给陈晚荣引荐人手。陈晚荣一一“面试”,都还不错,全收下了。取出合同,叫他们先看看,要是觉得合适,就签字。
老员工们把合同略一检视,和自己签的合同一点差别也没有,忙怂恿他们快签。相信他们不会害自己,新员工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签字划押,这事就算办成了。原本要搞半天的事,只一忽儿功夫就完成了。
陈晚荣把合同一收,这才去见二叔二姨这些至亲。陈老实的二弟本名叫陈本实,人称陈本份,人如其名,老实本份一个人,紧挨着陈老实坐着,兄弟二人正在吃茶。陈老实一脸的得意之色,不时打量着弟媳,仿佛是在告诉她:这是我的家,以后得对二弟好点,不能再呼来喝去。
弟媳未必真的对陈本份差了,只是入赘之人在人前矮三分,就是没有对他不好,也是对他很不好了,这是心理因素。
“晚荣,快见过你二叔。”陈老实一见陈晚荣进来,猛的站起,嗓子扯得老高,几乎是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