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立没讨着好处,漏出一副恶狠地嘴脸,细念叨:“不看是个短命鬼儿,还是个铁公鸡,该要遭妖怪吃咯!”
狄云枫听到了,且听得一清二楚,以他的刀法可以在瞬息间将谢立的嘴巴割下来。可实在没必要,因为他习惯了不说话,习惯了寂寞,也习惯了别人的冷言冷语。
他的确没有亲人在世,但他就是要着存钱——拿这些钱去拯救一只流浪狗也要比给谢立买酒喝来得有意义。
他依稀记得在小时候一位老学究教过他几天书,说人不仅要诚实善良,还要懂得感恩,勤劳节俭乃为人良品。
可世道与理想总有偏差,乱世之中少有良品人。他更算不上,因为他撒过很多慌,杀过很多人,所以他现在除了勤劳节俭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可拥有的品质了。
他顺风行很快便来到黄沙镇口,从镇口左右延伸出一面砖瓦围墙,有五丈那么高,但不是用来抵御六月飞沙,而是用来抵御沙漠里跑出的妖怪。镇口更有人严加看守,他们是原先镇守北疆边关的士兵,闻说是吃了妖怪的败仗,十万大军惨烈到不足一千人。
狄云枫取下自己的腰牌亮出身份,进出的人必须示意身份,这是规矩。可他才刚走进镇口,便听门口的守将道:“恭喜兄弟又多活了一天。”这句话听在耳里并不像是祝贺,反之是深深的不屑。若是整日都计算他人生死的话,难不成将他们当成死侍了?
狄云枫顿了顿又自顾地走了,杀手本就是死侍,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有钱。
他有钱,还有命,且黄沙镇里花钱的地方也不少——譬如街口处的赌摊儿,人们再穷也乐此不疲。街尾的土嫖馆,几文大钱便能风流快活一晚上。去这里最好的饭店也吃不到一两银子。一碗面羊肉面甚至只要一文钱。就算是打磨得十分精致的轻钢长刀也仅收五两银子一把。
狄云枫扯下自己的围巾,他很年轻也很坚毅,即使来西北吹黑了不少也绝对是俊朗漂亮的。他嘴角微微一翘,更加标志了一些。他之所以会笑是因为他们这些卖命的人在这座贫穷的小镇上是富贵人!
富贵人!城里头做生意的小商人若是回到了乡下,那他便是乡里头的富贵人。
贫民窟里的富贵人绝对过得比皇帝老儿还滋润。狄云枫走在大街上,就有人喊:“侠士,来玩儿两把?”“公子,奴家白送你嫖!”“侠士,一天十二个时辰酒都是给你温好的!”
狄云枫握着手里的刀,心不知为何炽热,原先他觉得自己来是为了讨活路,为了钱,最后才是为了保护这些老百姓。现在他竟有想法将保护一事放在第二位——因为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被人当成英雄。
就这样走过了整整一条街,他最后还是在一家面摊前坐了下来,勤俭持家嘛。可他正想喊一碗羊肉面来医肚饿,但这时一声应急的哨声传荡在小镇——这是召唤的哨声!
他握起刀,身如一阵疾风朝着哨声奔去,还不仅有他,小镇四面八方都是江湖客的聚集影子。
……
吹哨是个身穿黄褂道袍的牛鼻子道士,他姓苟,自称天师,所以大家都喊他“苟天师”。闻说天师是真有两下子的,奇门遁甲,开山填海,人家就管着叫两下子!狄云枫以及这八方聚拢的三十七位江湖人士,便是在苟天师的手头接活儿。
苟天师五十有余,说不上仙风道骨却精气神十足,一双小眼竟蓄着一字眉,下巴青须蓄了一尺半长。他见人到齐了便大袖扶摇,力也不使便跃上一处屋檐。屋下站着的人该信则信了,不该信也全当看热闹。苟天师清了清嗓子,先起架势道:“安静。”
“苟老道,起啥架子啊,大家都是明白人儿,是不是又有新活儿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月二十两,有活儿另算!
苟天师开门见山:“不错,是大活儿,”抚了抚青须,讲道:“三月前北疆遇妖屠军,迫使大燕十万将士全军覆灭,燕王请本道出山降妖,可无奈国力有限只请诸位江湖豪杰相助。在前日,本道恳求天上仙人下凡相助,今日得法令仙旨,明日便会有几位仙人下凡助我大燕降妖除魔,固要求诸位豪杰鼎力相助,事后加付二十两白银当做酬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