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德皱着眉目光四处游移,恰巧看到梁家小姑娘捧着略干的苹果,眼睛亮亮的,像天上的星辰。
他拿过尼克的背包,将里面翻个底朝天,才在夹层中找到一小块巧克力,虽然金色的包装纸有些破孙,但不影响东西本身。
“喏,这个给你。”杜兰德走到小姑娘身边,蹲下身子,把巧克力递过去。
小姑娘从母亲怀里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没有伸手。
“这是巧克力,外国的糖,可好吃了。”杜兰德似乎怕她不信,撕开一头的包装纸,重新递给她,“不信你尝尝。”
他自诩把妹高手,却在面对这个小姑娘时词穷了,只知道倔强的地保持把巧克力递过去的姿势。
小姑娘看向母亲,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才怯怯地伸出手接过巧克力,放进嘴里小小地咬了一口。
下一刻,小姑娘笑得眯起双眼。杜兰德也被她感染似的,咧开嘴傻笑起来。深夜,杜兰德听着尼克的鼾声久久难以入眠,日间所见所闻对他形成巨大的冲击。山坳里、城市里那些被射击、虐待和轮暴而死者的凄惨形象一刻不停地回荡在他脑海中
。
曾经混迹街头社团时,他也曾见过因吸毒而四肢溃烂至死的人,见过手脚被砍的人,但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甚至找不到形容词来描述,尸山血海?不,那不仅仅是成堆的尸体,还是遮天蔽日的无望呐喊和濒死恐惧,是文明行至绝路的黑暗,是人道主义陨落的末世,是足以淹
没世界的恐怖。
那绝非是人类所能创造出来的情形。曾几何时,那些尸体也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有为之奋斗的目标,有照亮前路的希望。可是现在却全部都躺在冰冷的土壤里,毫无气息,并终将随
着水土虫蚁的侵蚀而慢慢腐烂,直至消亡。
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也曾鲜活亮丽。
杜兰德想起部分日本人在反驳南京大屠杀时说过的话:中国说死了三十万人,有具体的名单吗?有三十万个名字吗?
呵,这种灭族性质的屠杀,怎么会有生存者记录下死难者的名字?
杜兰德从没有这么恨过,恨伯纳德让他穿越到这里见识人间地狱,恨日本鬼子肆意屠戮同胞,更恨自己不能手握坚船利炮,将侵略者赶出中国。
尼克突然发出一声很大的鼾声,将杜兰德在恨意中越陷越深的意识拉回现实,他缓缓张开紧握的右手,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掌心有四道细细的伤口。
他以为经过一个下午,自己已经对血的味道麻木了,却原来还是如此敏感。
杜兰德烦躁地揉了把头发,起身离开屋子。他随手抽出烟燃点,猛吸几口,沿着长长的阶梯走上教堂的塔楼。
塔楼本不算太高,但其他建筑早已被炸得七零八落,反倒成了视野极好,可以俯视全城的地方。夜空漆黑如墨,孤月高悬,无星无云,寒冬的冷风呼啸而过,吹散了自他手心传来的血腥味,却送来了另一种冰冷刺骨的味道——死亡。凛冽冬风没能让他翻腾的杀意平
静下来,反倒像火上浇油般越演越烈。
杜兰德咬着牙将烟头狠狠地按在石灰剥落的墙上。
就在此时,塔楼下突然闪过一个黑色人影,杜兰德心中大惊,怕是日军来犯,立刻迈开脚步朝人影追去。
人影身形较矮,行动也不如杜兰德敏捷,不过一分钟左右就被他逼到墙角阴暗处。
“什么人?”杜兰德举枪直指人影藏匿的方向,低声呵道。阴暗处,一个女人袅袅婷婷地走出来,体态袅娜,说不出的曼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