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人不忿的是在与成员们谈判的同时,大使命下人将上好的面包牛奶等食物以馊了为借口喂狗,看得在场众人咬牙不已。
粮食的短缺还在持续,很多人在睡梦中死去,还有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再也没醒过来。饥饿从安全区蔓延到医院,不管胡蝶如何节省,医院分发的那点口粮都无法支撑她和杜兰德两人的生活,就连消炎药也已经见底。断了药,加上没什么吃的,杜兰德原本
日渐好转的伤口再次被感染,整日里只能躺在床上。
胡蝶下了班就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看着他昏迷的面孔绝望地哭泣。
安全区外,日军背着步枪在巡弋。驻防点外,他们摆上白面馒头和大碗的肉,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嘲弄地看着一墙之隔的饥肠辘辘的难民。
安全区内,形容枯槁的难民喉头不断滚动,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外面的日军大吃大喝,还肆意将白乎乎的馒头丢弃于地……彻底断粮的第三天,胡蝶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听到有人在哭泣。她转过街角,看到堆满杂物的里弄里,衣衫褴褛的安太太跪在婆婆面前低声哭泣。安婆婆倒在地上,干枯的
白发上满是泥土,原本就瘦小的身躯因为饥饿几乎已经皮包骨,连衣服都撑不起来,显然已经气绝身亡。
安太太怀中的小安子也饿得面黄肌瘦,微闭着眼缩在母亲怀里发出小猫般的叫声,嘴里还嗦着自己的拇指。
胡蝶的心狠狠被扎了下,自从杜兰德受伤后,除医院的事情以外,她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没再管过她的那几个病人,没想到再次看到竟会是如此场景。孟大爷和小文已经死了,如今安婆婆又死了,若是她当初没带着他们一起逃难,让他们躲去乡下老家,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被困在这座死城里凄惨地死去?这都是她的罪孽
啊!
胡蝶掏出在医院里拿的半个馒头,掰下一大半放在安太太身侧然后急匆匆地跑开,生怕她看到自己。安太太听到动静愕然地回过身,只看到一个远去的身影,还有半个白花花的馒头。她死寂的双眼里裂出希望的光芒,忙不迭地捡起馒头,撕成小块喂给小安子:“孩子,我
们有吃的了!我们有吃的了!”
小安子睁着半阖的眼眸,无意识地张开嘴,吃下母亲喂来的东西。
胡蝶一路小跑,跑到边界处时发现很多人聚在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她停下脚步,好奇地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几个烫着波浪卷发、穿着丝线绣制的旗袍的歌女、妓女走出安全区,同日军士兵低声交谈。没说几句她们就被拉到工事后面,胡蝶亲眼看见这个驻防点的日军士兵在
光天化日之下兴奋地褪去裤子,绕到工事后面。
傻子都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胡蝶满面通红,又羞又气,却不敢出声阻止,只能僵立在原地直愣愣盯着那个防御工事。没过多久,日本兵们心满意足地提着裤子走出来,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那几个歌女和妓女系着旗袍扣子,满面羞愧地走回来。她们各自手里提着一只袜子,几颗晶莹
的大米还挂在袜口的褶皱上。
胡蝶心下了然,没了责备她们的心思,她们也只是想活下去啊。
饥肠辘辘的难民们对她们的行为没有歧视和怒骂,他们看着女人袜中的那点大米,咽着唾液。
有几个女人痴痴地看着妓女手中装米的袜子,踉跄着爬起来,向外面走去……
胡蝶闭上眼,转身大步离开此地,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阁楼之上,杜兰德从昏迷中缓缓苏醒,他看看那块不曾离身的腕表,喃喃自语:“还有……还有一天……”他的表情变得矛盾而又复杂,只有一天他就能从这个修罗地狱离开
,可胡蝶怎么办?
杜兰德踉跄地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夕阳如火,晃得他眯起眼睛。这几日的病痛折磨让他原本饱满的双颊深深下陷,颌下长满青色的胡茬。
窗外不远,就是安全区边界。
安全区内,安太太抱着因为饥饿而气息奄奄的儿子,看着用被日军凌辱换回活命粮的女人走回来。她咬咬牙,轻轻放下儿子,掠了掠头发,挺胸向安全边界外走去。杜兰德站在楼上,居高临下,看着工事后被十余名日军排队污辱的安太太,表情痛苦地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