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缈再抿了口茶水,微微一笑,“不过是请个旧人过来唱上几句逗太后娘娘开心,青缈还能做些什么?青缈嫁入简王府十年光阴,全焕也算是你我夫妻二人唯一的旧人,想来也是有趣,当年,青缈如同戏台上的一出戏,如今坐在这里看戏,相公是不是也同样觉得有趣?”
简业轻轻吁了口气,稳定一下情绪,淡淡的说:“我不知你究竟得了何人指点,一下子变得如此聪明,全焕之事,——当年确实是我一时任性,事隔这么久你还记得,以前只觉得你傻乎乎的特别黏人,现在才知道你一直是深藏不露,你要报仇可以冲我来,不必惹上整个王府。”
说这些话的时候,简业已经恢复如常,也不再去台上寻找全焕身影。
容青缈浅浅的一笑,“相公,青缈没有福气得贵人相助,只不过青缈之前傻乎乎的特别黏人是因为青缈爱慕相公,眼中再无其他,如今在相公眼里是个深藏不露的,也不过是因为青缈已经死了爱慕相公的心情,看开了而已。”
简业点了点头,“嗯,想明白这一点是件好事,于你,我并非良婿。”
容青缈心中略微怔了怔,有一种奇怪的失落感,果然,在简业心中,她真的是尘土不如,草芥一般的女子。在外人眼中,她是容家的宝贝,是京城最有钱最有才华的女子,容颜美丽,而这所有的条件,在简业眼中,唯一可以用到的和在意的,只不过是容家的钱财。
看到容青缈的眼中闪过一丝自嘲,简业笑了笑,语气平静淡漠的说:“容青缈,你我之间,有的不过是你的纠缠我的漠然,在这种情形下,你如何真的与我无关,你也不要太在意我对你的态度,不喜欢,没有任何怜惜在。”
容青缈点了点头,这个时候的简业不是梦醒后的简业,他只是梦魇里她一直求而不得的简业,他没有说错,是的,他不喜欢她,她如何可以奢望他对她如同梦醒后那般温和?
是她心中始终放不下罢了,是她用自己的心揣度他,以为他当如何对她才是对的罢了,而他不过是用他自己的态度对她。
“相公说得很对,是青缈愚钝,放不下。”容青缈语气温和的说,把视线挪开,看着台上,那个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的全焕,他也看到了她,表情在重重的油彩后也藏不住的惊慌着。
简业也同样看着台上,“他害怕你。”
全焕惊慌的表情出卖了他,让简业也猜出了哪个是他。
“是,他心中有愧,所以怕。”容青缈静静的说,浅浅吁了口气,“青缈瞧见他,也一样的是怕着的,一切仿佛就在刚才,青缈还脑子空白,手脚冰凉的站在阳光下,奇怪着,明明那样明媚的阳光却为何比冬天最寒冷的时候还要寒冷,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把青缈当成怪物一样看着,不明白青缈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让所有人都看不起青缈。”
她的语气再平静不过,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事,但简业还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强抑下的颤抖,她没有掩饰她的害怕,那种害怕是一种小孩子突然看不到父母时的恐惧。
那个时候的容青缈有多大?简业眉头微微蹙起。他想不起来,但,容青缈的语气让他想起来当时那张慌乱的面容,像一条离开水的鱼,随时会窒息。
“你会杀了他吗?”简业淡淡的问。
容青缈长长吁了口气,似乎是想要把所有的一切抛开,然后恢复平静的语气说:“他在最后放弃了真的让我失掉清白,这一点也算是他最后一线良心,而这十多年时光,想必他过得也不舒服,不然不会在重新再见到我之后会一脸的惊慌和内疚,他是我的一个恶梦,我也是他的一个心结,既然如此,何必一一定要取他性命?只是,我心中终究不平,没办法就此放下旧事不去计较。所以——”容青缈突然侧头看了看简业,面上闪过一丝奇怪的微笑,极其的美丽动人,又极其的冷漠无情,“相公,您还真是要好好的看好赵江涄,不然,以青缈如今睚眦必报的个性,青缈如何肯放得过一个让青缈十年痛苦,让青缈家破人亡,让青缈为世人嘲笑的赵江涄,不会的,相公,青缈不会的!”
在台上锣鼓声声,在戏子们咿呀的长腔中,容青缈的语气并不高,但字字落在简业耳中,仿佛清泉,声声入耳却清冽无比。
伺候赵江涄的小倩匆匆的赶了过来,走到进忠和进喜身旁,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从容青缈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从小倩的口型隐约猜得出来好像是赵江涄身子不舒服,请简业过去瞧瞧。
容青缈突然微微一笑,原来,赵江涄并没有她在梦魇里旧时记忆里那样的可怕,不过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小丫头,一个被宠坏的女子,有江侍伟这样的爹护着,有简业这样的相公护着,真是以前的自己高看她了。
这个时候说身子不舒服,让简业过去瞧瞧她,其目的不过是让自己明白在简业眼中究竟谁更重要,这一点不需要证明,简业一定会顾着她的。
进喜轻手轻脚走到简业身旁,压低声音,“主子,小倩过来说,赵主子突然觉得身子不舒服,请您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