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微动衣袖,眸心深处一片静溢。
“你以前不是问我恨不恨你父亲。瑶儿,你一定记着:恨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放下,你的眼里没有他,对周姨娘也是一样。在我看来,你们三个孩子才是我的命根子,其余的人,不管是谁,还入不了我顾玉珍的眼。”
蒋欣瑶只觉得心中痛不可挡,怒道:“母亲,如果那天咱们还住怡园呢?如果我们真的被烧死了,烧伤呢?这回周秀月要的是我们的命啊,母亲!”
顾氏惨笑,眼中的哀痛凄楚尽现:“谁没有一死?母亲带着你们一起走,也是件幸事。瑶儿,死是种解脱。解脱不了的是活着的人,那会是他们一辈子的梦魇,痛彻心骨,撕心裂肺,剜肉剜心,生不如死。”
蒋欣瑶听得毛骨悚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顾氏深吸一口气,眼神幽幽落在窗台上:“瑶儿,守住自己的一颗心,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你。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去恨,去怨,去争,去斗,那才是最傻的人。”
蒋欣瑶惊讶半天才含泪道:“母亲果然顿悟,老太太果然聪明,父亲果然两头为难,周姨娘果然心狠手辣。几句好话,补些银子就打算将此事揭过,端得是好算盘,好算计,好权衡。只是母亲,我们是活生生的人,一次又一次被人伤害,这心,会痛,会很痛。”
顾氏只觉得万箭穿心,一把搂住欣瑶,沉声道:“瑶儿,你记着,母亲和你一样痛,甚至比你还痛,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谁出了事,母亲都活不下去。但是我不得不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一旦报官,老太太不会放过我们,周府不会放过我们。除非有一天,你站得比他们高,你的权势比他们强。”
蒋欣瑶抬起头,对上顾氏深邃的双眸,半晌才幽幽道:“如今,我才能理解,二姐姐为什么执意嫁入尚书府了。母亲怕是有后手吧”
顾氏拍拍女儿的小手,冷笑道:“瑶儿,眼前的风光不代表以后风光,眼前的忍耐。不代表以后的忍耐。这一世要走的路长着呢,施之东隅,收之桑榆,谁又能护得住谁一辈子?瑶儿,咱们且看以后。”
蒋欣瑶怔怔的回了房。坐在书桌前久久未动。
……
再次回府,欣瑶细心的发现,蒋府的风向有些变了。
周姨娘禁足,顾氏再次掌家,老太太对二太太与四小姐和颜悦色,使得下人们们闻风而动。往秋水院,听风轩奉承的人明显多起来。与青山院的冷冷清清形成鲜明对比。
蒋欣瑶全然不在意,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
这日天好,欣瑶带着莺归往大伯母房里去,哪知扑了个空,丫头回话说大太太往大奶奶房里去了。欣瑶在莺归耳边说了几句,主仆两个便分道而行。
沈氏的大丫鬟明玉见四小姐独身一人来了。忙请进来,上前侍候四小姐把斗篷脱下,把人带进里屋。
欣瑶上前给大伯母,嫂子请了安,逗弄了半天兰姐儿。方笑道:“嫂子好福气,一儿一女凑了个“好”字,你看兰姐儿,这眉眼,这小嘴,与嫂子一模一样,长大了定是个美人。”
沈英笑道:“只求跟她四姑姑差不离就行。两年未见,四妹妹出落得越发好了。”
陈氏笑道:“可不是吗,前些日子我见了,也觉着晃眼。”
蒋欣瑶抿嘴一笑:“大伯母可别夸我了,身子可好了些?侄女刚去了你院里,哪料到扑了个空,一问才知道,你上嫂嫂这里来了。我从乡下带了些补品,交给丫鬟了,回头大伯母瞧瞧去。”
陈氏心知肚明:“难为你还想着,我啊,只要看到兰姐儿,什么病啊,灾的都没了。”
欣瑶嗔笑道:“以后我若有个发热头痛的,也不用请大夫来,只管往嫂子这里,抱兰姐儿看两眼,可不就通体舒畅了,还为府里省了银子。”
沈氏啐道:“真真是张巧嘴,怪不得婆婆天天在我跟前,夸四妹妹这个好,那个好,可不把我们都比下去了吗?”
欣瑶眉眼弯弯,笑道:“伯母,有人喝了一壶酸醋,隔着几里地,也能闻着酸味了。”
陈氏忙笑道:“你们两个,我一样疼,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说话间,莺归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欣瑶接过手,递给沈氏,笑道:“嫂子,这是我给兰姐儿的见面礼,算是当姑姑的一份心意,早备下了,也没机会给,今儿可不正巧了?”
沈氏笑着接过锦盒,轻轻打开,入眼是一块细腻通透,润泽起莹,色正阳俏的翠玉佛,一看就不是个俗物。
欣瑶笑道:“送给兰姐儿压压岁,保个平安。”
沈氏忙道:“太贵重了,这么个小人,哪经得起这等好物件?”
陈氏笑道:“经得起,经得起,四姑姑送的,可得拿着,兰姐儿,瞧着可喜欢?”那兰姐儿见有人逗她,配合的露了个大笑脸,把陈氏喜得直道:“看看,咱们兰姐儿喜欢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