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即便当时的埃里克再机敏聪慧,可终究尚未成年,全然不晓成人世界中的各种复杂与诡谲。事后,埃玛脸上那丝意味不明的微笑,令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个家族不久后将要掀起一场激烈而可怕的风暴,所以与母亲坚持收拾衣物,搬离那已生活了十余年的城堡。
虽然临行前,哥哥仍委托埃玛赠送他们这座庄园与些许现金加以补偿,但由于脱离了昔日衣食无忧的日子,埃里克终于发现社会竟如此残酷:萧条的经济下,无数人日夜挣扎在死亡线上,每天都有人因为饥寒交迫倒毙在街角。甚至粗鄙的吃穿也是价格不菲,更不提他目前就读的贵族中学所必需的高昂学费了。
于是,生活一天天捉襟见肘,母亲也变得越发憔悴,整日长吁短叹。
即便如此,母亲却仍坚决不许他前往城堡,声称宁可饿死,也不受他哥哥任何救助。更为了防他瞒着自己执意前去,竟在这一年内,坚持每天陪伴他上下学——不论风吹雨打,始终站在校门口,痴痴等候。
片刻后,埃里克缓过神,长舒口气,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叠纸币:“我的确刚回来,但请不要担心,您看——这么多钱,我可是……”
话未说完,埃里克双手猛然一抖,厚厚的纸币从掌心间颓然跌落,如雪片般在半空中四散飘动。他只觉左脸被什么狠狠击中,身子从床沿仆跌在地。
“混账!”女人指着埃里克鼻尖,语声颤抖,“我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你不能争气地继承爵位也罢,怎么仍去了‘那里’找‘他’,连最起码的自尊、自爱也一并抛弃了!?你父亲生前是怎么教育你的?我平时又是如何教育你的!?”
埃里克忙爬起身,抓住女人的手,连声辩解:“不是的,妈妈。请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你任何解释!你滚,给我滚!唉,万能而仁慈的上帝啊,您为什么让我生了这么个混蛋?”女人狠狠推开埃里克,抡起手掌直往埃里克身上拼命甩去——若非今天身子不适,贪睡误点,也不会醒来后赶赴校内,却遍寻不到埃里克身影,而致独自在家中惶恐不可终日。
——可怜的孩子,你可知妈妈深恨自己,以致竟无能到不能让你除了学习外,什么也不必担心?
——可怜的孩子,我该如何告诉你,这世上除了我,纵是与你朝夕相伴的亲人也不可轻易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