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陈奇瑜好歹也算是当朝二品大人,在扬州府也算是万人之上的一员大官,可是,就是在适才,这名府台大人,竟然在当街被几个士兵羞辱,却依然一直保持着淡然的姿态,一直回到了府衙里,才露出疲软的神态!
为什么,为什么陈奇瑜,会隐而不发?单凭一条侮辱朝堂命官,适才就足以治下了那几名士兵的大罪了。同时,这也是江楚寒所希望的,江楚寒当初在军营里与孙传庭定下的计,就是“冲突”!
要让孙传庭故意与陈奇瑜产生冲突,逼迫陈奇瑜不得不开始江南官吏的考核之事,只要冲突的越狠,那么效果便只会越好。同时,江楚寒和孙传庭也从来都不怕把这件事闹大,大不了一封折子递到京里去,参陈奇瑜一个玩忽渎职之罪,这样一来,所有的矛盾,都又将再次解决了。到那时,陈奇瑜只能乖乖就范。
官场上,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人情味可言,即便陈奇瑜真的是一位清洁廉能、独善其身的好官,为了达成目的,为了能让江南官场一肃正风,为了能让整个时政走上正规,对于挡脚石,就必须清除他!
只是,千算万算,江楚寒没有料到的是,陈奇瑜的忍耐限度,竟然是如此的强大,即便是被气的吐了血,竟然也没有怒气冲冲地前往军营当面质问孙传庭,而是选择了回房静修!
在这一刻,江楚寒,是真的糊涂了。
事实上,糊涂的并不仅仅只有江楚寒一人,还有陈奇瑜的那一干亲随们。
第一时间得知自家老爷被当街羞辱,继而吐血了的消息,府中的管家陈仁和不由的大惊失色,两步并一步急急忙忙地冲进陈奇瑜所在的房间里,冲进去一见陈奇瑜正躺在床上脸色灰白有进气没出气的模样,陈仁和眼中的泪水忽然流了下来,一把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老爷?”
“别说了。”陈奇瑜有气无力的努力摇了摇手,示意众人退下,然后挣扎着坐了起来,微微地道:“仁和,来,到我这里来。”
“是!老爷。”陈仁和抹了把泪水,站了起来,走到陈奇瑜的床边,见陈奇瑜的嘴角边还挂着一抹鲜血的血迹,陈仁和不禁有些又惊又怒,低声道:“老爷,到底是哪些人干的?我现在就命人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定一个侮辱朝廷命官之罪!”
“仁和。”陈奇瑜惨白着脸色笑了笑,道:“仁和,你有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老爷做事有些软弱了?”
“这个......”陈仁和呆在原地顿时一愣,忽然间神情显得有些沮丧,轻轻地低下头,小声地道:“老爷满腹诗书,以君子之礼待人,别人也自应当以君子之礼待老爷的......”
陈奇瑜半靠在床头,有些虚弱地冲着陈仁和笑了笑,道:“你懂得,仁和。”
陈奇瑜的一声“你懂得”,顿时在陈仁和的心里激起了一股巨大的滔天骇浪,不由得全身顿时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望着正冲着自己一脸微笑的陈奇瑜,陈仁和张大了嘴巴,喉咙间努力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是满含在喉咙间那一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以后,只听“砰”地一声,陈仁和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重重地向陈奇瑜嗑了三个响头,等在抬起头来之时,只见陈仁和双眼里已满是泪水,呜咽地道:“大人大恩大德......我陈仁和这辈子都没齿难忘。”
“好了,起来吧。”陈奇瑜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别尽做那些女儿态了,站起来!”良久以后,陈奇瑜又不由得幽幽地叹了口气:“事实上,我陈奇瑜不为别的,只为了当日的那一句承诺而已,沅沅......唉,毕竟长大了啊。”
深深地叹了口气,陈奇瑜似乎显得有些乏了,闭上眼睛,淡淡地道:“你出去吧,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
“是!老爷!”陈仁和深深地嗑了个响头,转眼在看陈奇瑜,竟然已经是鼾声大作,竟似睡着了一般。
陈仁和咬了咬牙,轻轻地走了出去,只是刚打开门,只见府中的一干亲随们早已等待在了门前,一个个眼中杀气外露,银牙狠咬,双拳紧握,一张张脸憋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