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忙了一上午,还没来得及去食堂买饭,就赶紧回他们实习医生的休息室总结归纳她的临床经验笔记。
这样全身心的投入到某一件事情当中,有事情可以做,也会让她没时间去想关于韩奕那些糟心的感情事,没时间去想父母给她的压力,就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相对独立、自由、奋进的一个人的生活。
就像她上大学那会儿,每次心情不好时,洗完衣服心情就好了。当时方雯那些室友多希望自己的脏衣服能有幸成为她的情绪抚慰剂。
她愤怒或生气时,会拿几条脏裤子去水房洗,将裤管平整地铺在水龙头下的平台上,撒上洗衣粉,用毛刷一下一下用力刷,正面刷完刷反面,一条裤子刷干净刷另一条,当她晾完后,就能看到她那张阴转晴的脸。
方雯有次问她,为什么洗个衣服都能洗出治愈感。
她说,洗刷过程中的秩序感让她心安。
听着频率统一的声音,做着稳妥律动的动作,她该发泄的负面情绪,该厘清的混乱思绪,该平复的溃疡心情,伴随着洗刷衣服这个连贯且有序的动作,完成了令她满意的拨乱反正。
现在,能让她心安的可能就是她热衷的医学专业。在工作的时候,能够尽量的不让她自己处于悲伤的情感之中。
每个人调节情绪的方式方法都不太一样,李佳极其悲伤的时候可能看到一辆稀奇的跑车心情就会瞬间好起来,惠子不开心的时候可能丘朗来哄上几句就好了,暖暖心情低落的时候唱一会儿歌就好了,都有着自己心里的秩序感让自己心安。
有个朋友说健身令人上瘾,一个拉伸做到位,身体复原,再做下一个拉伸,多次重复后,身体里分泌了令人愉悦的内啡肽;
有个同学说阅读让人平静,一页翻开,从上至下地看完,再翻开下一页,半本书翻完,之前的糟心事都被打上了马赛克;
有个同事说画素描很解压,尤其是处理投影部分或者明暗交界线的时候,手臂来回滑动,画作完成以后,阴影从心里转移到纸上。
白雪的平静是需要一个人的独处空间,她的解决烦恼的方式和韩奕差不太多,都是用情感转移的方式,用忙碌麻痹自己。
她以前看过一本名叫《忧伤的时候到厨房去》的土耳其,书中有个居住在纽约的原菲律宾移民莉莉娅,遭遇了一系列生活的塌方事件——与瘫痪老公的冷战和对峙,同两个领养儿女间的误解和排斥。
当她在丧偶后拿着遗产回到菲律宾重新生活时,最后的精神支柱也被瓦解,绝望的她到厨房里一遍一遍地试验一款叫“舒芙蕾”的脆弱甜点以寻求慰藉。
她把自己长时间地安放在厨房里,准备食材、
搅打鸡蛋,满怀期待地打开烤箱门,全神贯注地盯着蛋糕,一秒一秒地数着这个蛋糕能撑几秒会塌陷,塌陷了再重来。
重复制作舒芙蕾于她而言,是在一种生活坍塌后,重建另一种生活的有力承载。
她由此看出,所谓的上瘾、平静、解压,以及治愈,秩序感都功不可没,它是拯救坏情绪的良方。
以她自己的经验来看,秩序感曾多次把即将沦陷的自己打捞起来。
当她阴差阳错地知道和了解了韩奕对她隐瞒了郝雅莉的事情之后,面对缺乏能见度的未来,她意识到自己的支点在慢慢涣散。
这对于一个时常会懦弱地选择逃避的她来说,真的是寝食难安。
内聚力的重拾从夜跑开始,从韩奕给她的房子里搬出来之后她就每晚睡前在小区里跑上半个小时,她戴着耳机听着动感音乐,一条腿落地时换另一条腿迈出,一步一步踩准节奏,一呼一吸吐故纳新,一圈一圈跑完预设额度。
当她医院的工作压力很大或家里父母逼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面临两难抉择时,给自己做顿青椒土豆丝能化解她的烦忧,除了她本身爱吃土豆之外,最关键的是她很享受切土豆丝的过程。
刀工欠佳的她为了避免割伤自己,必须专注于每次的手起刀落,把整个土豆一刀一刀切成薄片,再堆叠起来切成细丝。看着整个土豆由片变丝,心里升腾出成就感。
夜跑也好,切丝也罢,都是一些难度系数很低的小事。但在做这些小事的过程当中,她体内的力量逐渐积少成多,头脑的思绪越发脉络清晰。
焦躁被沉淀,痛苦被缓释,目标被聚焦,当这一件小事做完之后,她积攒够了冲击真正挑战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