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从门外追出来,只见着凤红酥一抹红色的背影,忙喊问:“小姐,你要去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她只得匆促地追上去。
还没到上早朝的时间,凌晨的金銮殿前静悄悄的,空阔的天地间,长长的玉阶通往金殿,金黄色的幡旗在两边飘摇。
伫立在两侧的侍卫似有些昏昏沉沉的,悄无声息立于黑夜之中,没有发出半点的动静。
风吹动幡旗,听不到响声,只见着红黄的颜色翻涌。
模模糊糊之中,她便想起了多年前的她在皇宫的最后一日,那天,是萧离声刚刚登基后的第几天来的?
她现在想想,竟然记不清楚这些细节了,明明那个时候,撕心裂肺地恨得翻天覆地的。
到现在,关于他的事情,除了仇恨,她再难想起来太多。
那一日,也是这个时辰,她从冷宫中抛出来,就跪在她现在站着的地方,看着红黄相间的幡旗迎风飘展。
看着一个个大臣从她的身边走过去,那些个以前对她恭恭敬敬的人们,在那天,看她的眼神,有躲避,有幸灾乐祸。
没有一个人,为她停下脚步,甚至是,怜悯也不曾有。
她在最后,看到了萧易寒。
男人着一身黑沉黑沉的宽袍朝服,斜襟竖领,衬得他身段愈发修长挺拔,一张俊逸无双的面容,在微醺的天光里,生出了天神般的风华。
步履沉稳,人从容优雅得无半点错乱。
他徐徐走来,宽大的衣摆上若隐若无的繁复合欢花簇簇盛放,银丝勾勒的束腰上,有龙纹翩跹。
是了,他本就是天神贵子,权倾天下至高无上。
他从她的跟前走过,连看她一眼都不肯,昂头步上玉阶,留给了她一个清冷到了极致的背影。
春日寒意逼人,打在身上,如同刀子一般,一寸寸把她给凌迟,连带着心,都是血肉模糊的。
那一句“师父”哽在喉咙里,是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可能到最后,萧易寒都不知道,其实那天她是有话和他说的,所以她等在了那里,不是为了赎罪,只为了——
拜师恩。
拜过师,敬过茶,她行到山穷水尽,万念俱灰,却还是记得,她与萧易寒,有过这样的情分。
那一日,她是应该不管哭喊着,还是撒泼,都应该拼命拉住萧易寒的,不让她走入那金殿,不让他滴血认亲,他现在,应该还是岁月静好的。
可那时候,她真真是懦弱,便是到了死,一见到他,多年压在心头上对他的畏惧和忌惮,让她在他的跟前,怎么也做不出撕扯的动作,
他总说,女孩子家家的,要内敛自持,要大气贤良,要不动声色,他不允许她,有半点的闹腾。
她敬他,更怕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疼他的呢,应该也是那一日吧,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了毁灭,依旧从容稳重,骤然间便心痛得难以自己。
说不出的遗憾,说不出的疼痛,更有说不出的万般情绪。
过了将近六年的时间,她又回来了,以另一种身份站在这里,听着风从耳边吹过,看着幡旗在翻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