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安心,令顾白羽两个多月来第一次睡得如此沉实而香甜。
然而好梦不长久,才不过睡了两个时辰左右,仍在梦中的顾白羽便被一双手摇晃而醒,随之而来的便是捂上嘴唇的手,以及耳畔那低低一声:“是我,我放开手,你别喊。”
耳畔的声音熟悉无比,白日里已在院中聒噪了一整天,现在却依在耳根,暧昧的气息缭绕。
“你来这里做什么?”李景毓的手才刚刚从顾白羽的唇边移开,她便压低了嗓音问道,声音里带着沉沉的怒气,顾白羽那波涛暗涌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半蹲在床边的李景毓。
“真奇怪,难道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一般女子不都应该急急忙忙把衾被扯到身上盖严实,然后颤抖的说‘淫//贼,你别过来’或者‘你毁了我的清白,我死给你看’之类的吗?”看着顾白羽那虽然怒气满满却依旧镇定的神情,李景毓略带好奇的问道,星子般的眼眸中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很可惜,我不是一般女子。”冷冷的看了李景毓一眼,顾白羽坐起身来,习惯穿着亵衣睡觉的她此时并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春光外泄,但却依旧对李景毓的行为十分不满,声音冰冷,顾白羽继续说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限你在我克制不住之前解释清楚。”
“我来带你去验尸。”充满磁性的嗓音中透着难以抑制的笑意,李景毓看着睡容慵懒的顾白羽,理所当然的说道:“你说了验尸的事情要秘密进行,所以我便秘密的来请你去验尸,我保证没人能发现。”
“苏景毓,我说的‘秘密进行’,不包括你大半夜一声不吭的从窗户外面跳进我的睡房里!”怒意更甚,顾白羽却依旧克制的压低了声音,此刻若是吵醒了睡在隔壁的柳妈,恐怕成为清州城仵作这件事便会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了。“现在才什么时候?子时?丑时?”瞧着窗外沉如末日般的夜色,顾白羽声音冷淡。
作为一个职业法医,从前她夜半被电话铃声从梦中唤醒而赶往现场的情形不是发生过一次两次,因此,顾白羽对于在此时被人唤醒前去验尸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反感,然而李景毓作为一个男子,夜半私闯女子闺房的行为,尽管顾白羽来自思想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她仍旧不能接受。更何况,此时的她,是以顾氏嫡长女的身份活在大兴王朝。
“丑时三刻,现在是丑时三刻。”顾白羽那冰冷而怒意满满的模样落在李景毓的眼中,却不过是一个被惹怒了的小猫一般的形容,嗓音中的笑意更浓,李景毓说道:“其实,展捕头已经在外面敲了一会儿的窗户,但你始终没有应声,我们又不敢太大声,所以才……”
“展捕头也来了?”抬眼越过一堵墙似的挡在自己面前的李景毓,顾白羽看向窗外,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正在窗前犹豫徘徊,那走路的姿势,确然像是展承淮。“你先出去,我随后就到。”顾白羽的语气多少有些缓和,连展承淮都在此时出现,想来李景毓没有在诓她。
“顾大夫,”见到顾白羽走出房门,展承淮低低的打了个招呼,“这个时间找您实在是对不住,只不过这次的死者比较特殊,家属不希望事情张扬出去,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点点头,顾白羽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柳妈和茶心的房间就在隔壁,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吵醒她们。
“我们从那边的矮墙翻进来的,顾大夫是走院门还是一起翻出去?”剑眉轻挑,李景毓指指院墙最低的地方,声音里带了些许的揶揄。
“我和展捕头走门,你从里面把门重新拴好之后再翻墙出来追我们。”声音不咸不淡,顾白羽一面说,一面往院门处走去,然后小心的打开院门,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你……”看着一边走出院门一边向自己耸肩的展承淮,李景毓气结,想要出声抱怨,却又在顾白羽那凌厉的目光下生生刹住了即将奔出口的声音。
认命般地走上前去重新拴好门栓,李景毓走到矮墙处,干脆利落的翻身出院,落地抬头,却恰好对上顾白羽那满是研究的目光。
莫名地心中“咯噔”一声,共乘着一辆马车疾驰在苍茫的夜色之中,李景毓竟是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