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官家小姐由各自的侍婢陪同着离席,不消片刻,大厅里寂静如斯,安静的落针可闻。
一瞬间,原本灯火通明的寿仙宫里似乎在暗自酝酿着一股无比压抑的气氛,如同瘟疫般一寸寸蔓延开,压得顾潇然有些透不过气来。
若不是听到身旁那极其浅显的呼吸幽灵般渗透入耳,顾潇然还以为此刻大厅内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樱唇轻轻蠕动了几下才艰难开口:“夜已深了,陛下早些休息吧。”
话音落,他依旧如钟一般纹丝不动,顾潇然反复吐纳了几次,僵硬地扯动了下唇角,缓缓起身搀扶他:“陛下……”
他单手一勾,即刻扣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惯性带着她跌入他宽厚的怀里,倒在他臂弯的一瞬,她看到了那眉宇间深深蹙起的褶皱。
她颤抖着伸出手,纤细手指抚上他的眉心,只是他额头上深深的川字纹每当被她抚平却又一次收紧,最终,她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掌包裹住。
他笑,笑的令人心痛,她从没见到过这样的帝辛,原本锐利的眸子里装着太多的歉疚与无力。
“若‘善’是种罪过,我宁愿为‘恶’,可你剥夺了我抉择的权利,告诉我,明明很愤怒,为何仍旧对你无计可施?”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置于自己的胸口,每一个字都如同编钟一般撞击着她的心,使之无法平静。
“通往幸福的路上总是参杂着各式各样的无奈,我已做好迎接它们的准备,我从未后悔过今日所做的一切,因为是你,这些便都值得。”
曾经,顾潇然会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自己,爱情是什么,那时的她以为,爱情是异性之间的相互吸引,他人眼中的完美匹配,是幸福,是甜蜜,是宠爱。
可现在,她觉得爱情是一件十分疯狂的事情,不只是彼此心灵的相互契合,更也是为了让对方更好而默默的奉献,哪怕是她始终都在强调的唯一性。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里,太多的心绪涌上心头,一时间百感交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许下的唯一,从始至终不会变。”
在这一刻,在他神情的目光注视下,什么样语言都显得黯淡,顾潇然搂紧他的脖颈,轻吻了他迷人的侧脸,而他突然的转头正巧捕捉到那两片樱桃小口,随之而来的是缠绵悱恻的吻。
当他大掌慢慢移向她腰间缎带时,她却突然拦下了他的手,摇头,示意他不能再继续。
帝辛拧眉,心急如焚地问:“为何还是不行?”他简直要被这只小妖精给折磨死。
顾潇然抿抿唇,遂即偏了偏头,左侧脖颈上画了一朵红色的梅花,须臾,她又一脸娇羞地看着帝辛再次摇头。
聪明如他,他立刻明白她已入月,即便心中焦急似火,却终是不能与她亲近,这真真是天底下最为折磨人的事情。
他长叹一声,猛地抱起顾潇然朝寝宫走去,吓得她连忙惊呼:“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垂眸看着怀里惊慌失措的她,邪肆一笑:“你害我如此难耐,我自然要讨回个公道。”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时帝辛便已悄然起床,他回眸看了眼仍旧熟睡的顾潇然,她一侧肩膀裸露在外,白皙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印着一颗又一颗的红樱桃,回想起昨夜她不停求饶的场景,竟令他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寿仙宫里又恢复了往昔的清静,顾潇然坐在案几前绣着未完成的香包,看上去心情大好,见蓝漓走进来,她问:“留下的官家小姐可安置好了?”
“姐姐,照您的吩咐,留下了黄美人、杜美人和杨美人,和几个普通的官家小姐,分别安置在揽月阁、牡丹阁、临风轩和其他宫苑。”
“临风轩?我事先选出的寝宫里好像没有临风轩。”
“姐姐,杨美人主动请赐幽静些的寝宫,她虽还未册封,可毕竟身份也算是尊贵的,因此她有这要求,分配宫苑的掌侍也不好拒绝。”
顾潇然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临风轩与披香阁相邻,杨美人何以选了一处如此荒凉之地?”
“蓝漓也很奇怪,杨美人为何会去那样偏远的地方?入宫的官家小姐都是奔着陛下来的,全巴不得往嘉善殿跟前儿凑呢,就唯独这杨美人是个例外。”
“一入宫门就要往冷宫凑,这个女子还真是耐人寻味呢。”
“蓝漓也觉的她挺特别的,她与其他官家小姐截然不同,丝毫不骄纵、不做作,虽不惊艳却也貌美如花,还隐隐的透着几分飒爽的英姿。”
顾潇然不禁回想起昨晚的宴会,她也从没在这个时代里见过那样拥有一股子豪放劲儿的姑娘,她没有女子的柔弱,却又让人觉得恰如其分,毫无违和之感。
“她确是特别的,你替我多多留心,快到中秋了,过了中秋天气就会转凉,临风轩位处偏远,还是要多些照应才是,以免落人口实,讨了怠慢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