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馗如一束流光刺穿重重光澜,裁天魔尺挟风裹雨疾点向唐雪落眉心。
唐雪落幻动金色凤凰光影,无所畏惧地迎上殇馗。
“砰!”金凤怒绽化作一团金灿灿的光云向上升腾,无数的涡流交织激撞席卷起一道道雪魂冰魄,唐雪落的娇躯嘤咛抛飞,像一朵暴风雨里飘零的百合,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樱唇里喷洒向天空,朵朵花开烂漫。
殇馗亦是一记闷哼,身前的雪霾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住,生生撞回他的体内。
他的身躯“哔啵”作响冒出缕缕灰烟往后飞跌,裁天魔尺光芒骤暗偏斜开去。
这时候,商梵衣赫然杀至。
那日新安江之战她被打成重伤,幸亏被卷入撕裂的虚空乱流中才九死一生保住了性命,却因心悬唐雪落和姬澄澈的安危,不顾体内积郁的伤势一路赶来,正碰上殇馗施动镜天玄功。
她情急之下不假思索便冲了上来,以火树银花不夜天硬撼殇馗,登时伤上加伤内脏崩裂气血沸腾,已到了散功的边缘,却仍然咬紧牙关强压内伤,掣动墨玉巫杖击向殇馗,阻止对方追杀唐雪落。
然而此时此刻殇馗同样也已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情知自己已无力抵抗商梵衣凝聚毕生功力的决死一击,电光石火之间狂性大发眸中利芒爆绽,喝道:“那便一起去死!”
“轰!”他悍然舍弃肉身祭出元神,裁天魔尺势若奔雷重燃起刺眼光芒,击向商梵衣的胸口。
“婆婆!”
“……”
唐雪落目睹此景,芳心撕裂成了两爿。
“砰!”她拼尽全力祭出元婴,催动逆天命盘不顾一切地冲向两人。
“砰!”姬澄澈的元婴霍然腾空,身刀合一也在向商梵衣和殇馗冲去……
“婆婆!”
唐雪落的呼喊声传入了商梵衣的耳际,莫名地她的心颤栗了下,看着眼前殇馗狰狞而绝望的面容,脑海里无端浮现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她以为她已经忘记,即使没有忘记也早已被恨意替代。
但终究,她还是不能舍下,不能割断——
最后一霎,墨玉巫杖蓦然转向斜挑,放过了近在咫尺的殇馗肉身,劈击在了裁天魔尺之上。
“铿!”尺杖各自荡开,殇馗左掌重重拍击在了商梵衣的胸口上。
“砰!”商梵衣身躯巨震往后仰倒,一口血箭冲天喷出,用低微到唯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呼唤道:“泥鳅——”
殇馗呆了呆,压根没料到商梵衣会在最后时刻呼唤自己的小名,他木然望着自己的母亲向后跌落,却并没有追上前去将她抱入怀中。
“婆婆!”唐雪落悲声呼道,抱起商梵衣坠落的身躯,将一道道圣光咒毫不吝惜地打进她的身体里。
“殇馗!”姬澄澈目睹商梵衣突然收手饶过殇馗,却反遭其致命一掌的情景,不由得睚眦欲裂五内如焚,胎元神刀继往开来壮怀激烈,一式“斩天裂”向前劈出!
他不明白商梵衣为何会莫名其妙地中途变招,只知道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哪怕拼得唐雪落的埋怨,也一定要斩了这个杀害婆婆的元凶大恶!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以前以为自己懂得了这句话的真谛,却不知那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开始渐渐体会到了,才发现这八个字的分量是那样的沉甸甸!
“姬澄澈!”殇馗猛地一醒,眼睛里重新绽放出森然杀意,驱动残余的雪魂冰魄与胎元神刀迎头相撞。
“咔啦啦!”姬澄澈的身上银辉连闪冒出腾腾光焰,胎元神刀披荆斩棘破开殇馗残缺的镜天,刀锋斩中他的元神。
“噗——”殇馗的元神迸射出一蓬流光好似鲜血飞溅,直没入肉身之中。
“咔吧、咔吧!”他的肌肤寸寸碎裂,全身顿时变成一个血人,朝唐雪落和商梵衣瞥了眼晃身飞遁。
姬澄澈正欲追杀,就听唐雪落又是一声悲呼道:“婆婆!”
他凛然一惊,不甘地收住胎元神刀,掠向唐雪落。
那边天剑客左拥右抱着海剑客和山剑客,紧随殇馗往山崖上方的石缝掠去,嘿嘿笑道:“项麟、姬澄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姬澄澈没心思去理睬一条落水之狗,奔到唐雪落和商梵衣的面前,立时心凉了半截。
只见商梵衣的胸腹塌成一片浸着血水,面容枯槁青黄,两只眼睛已彻底没了光彩,仅凭最后一口元气不散,强撑着没有闭眼。
“婆婆!”姬澄澈一掌按住商梵衣,将自己的真元源源不断地灌输入体,护持住她的心脉。
商梵衣精神微微一振,向姬澄澈和唐雪落露出一缕温和的笑容,微弱的声音道:“雪落,澄澈……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婆婆、婆婆不能陪你们了……我要走了,去见那死老鬼,他在底下,一定等得很着急了……”
唐雪落心如刀绞,放声痛哭道:“我不要婆婆走!你不是说过,要陪我一起去北海,还要去找爷爷——”
“傻丫头,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可惜……婆婆看不到你和澄澈成亲的那一天啦……你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新娘,穿着大红衣裳,戴着霞帔……坐着大轿,乖乖的——”
商梵衣的眼眸中零星的光亮闪起又次第熄灭,抓住姬澄澈和唐雪落的手将它们握紧在一起,缓缓道:“我好想亲眼看到那一天啊……记得到时候替婆婆和爷爷留两杯喜酒……这酒呀就算到了底下,我也一定要喝,喝了就不怕来世会忘了你们……”
然后,她便睡着了,笑容凝定在了这永恒的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