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视线相接,俞念愣了一秒后抿唇笑:“来接我也不用站在这儿堵门吧,你这么人高马大的让别人怎么进来?”
肖默存这才发现自己挡了别人的路,匆忙往后退了一步。
俞念干脆走过去把饭盒包挂在了输液架上,两手空空地跟在他身边,心情看上去不错。
“有什么高兴的事?”肖默存问。
“没什么啊。”
“那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唔,社里发了防暑降温费。”俞念微笑答道。
以前这样的琐碎话题Alpha是最不爱听的,如今却听得津津有味。五层人少,他慢慢推着架子往回走,声音里饱含笑意:“喔?多少钱。”
“两百。”俞念手伸出来比了个二,“足够抵一个月的空调费了。”
肖默存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勾起嘴角道,“嗯,你们单位很懂得人文关怀。”
早知道用两百块就能收服俞念的心,他又何必花上一千五百万。
亏了。
经过护士站时聊到金地的高温费是多少,肖默存不知道,发短信问厉正豪抄答案,俞念以为他在谈公事,耐心地停下来等。
“哎?你怎么又回来了?”
端着满满一长盘不明管状物的护士走到他们身边忽然停下来,狐疑地看着俞念,“你不是那个……俞……俞念吗?”
俞念一看,居然是他住院时常见到的那个Beta小护士。
“是我。”他坦然点头,“好久不见,你转来这一层了吗?”
护士微张着嘴将由头打量至脚,又由脚打量至头,愣了半晌才点点头:“对啊,转来有半年多了。看你气色还不错,怎么又回来了?”
当时他摔下楼梯的事在这里闹得风风雨雨,医护人员不少都对他印象深刻。
发完短信的肖默存听见交谈抬起头,立刻进入一级警戒。
护士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个人,转头一看神色不禁大骇,目光在他们俩身上转了好几圈,啊的叫了一声。
“二床……我说这几天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她声音倏地拔高,“你不就是当时那个Alpha?”
还好对方有基本的职业操守,没有在Alpha前头加上诸如人渣、败类、垃圾等等贴切的形容词。肖默存咳了一声,神色不大自在。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造孽啊,”她长叹一声,沧桑道,“你们居然还没分开。”
俞念用攥在手心的纸巾擦了擦鼻尖的汗,犹豫了片刻正要开口解释,肖默存忽然施蛮力拉着他往前走,“抱歉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哎!”护士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二床你尿样交了吗?!”
肖默存硬着头皮扔下一句“交了”,随即带着俞念快步离开。
—
在走廊间俞念还在忍不住笑:“你心虚什么?”
肖默存沉着嗓子解释:“没心虚,外面热,回来吹空调。”
好吧,俞念盯着他的眼睛就只是笑。
这个Alpha,怎么小孩儿一样的,做过错事就觉得抬不起头来,一遇见熟人就恨不得掘地三尺藏进去。
门是关着的,两人开门进去,彼此还在轻声开玩笑。
“哟,回来了?”
交谈顿止。
周至捷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铺着张纸巾,正用他那拿手术刀的手慢条斯理剥橙子。
肖默存:“……”
俞念礼貌地表示惊喜:“周大夫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这儿。”周至捷掰下一瓣橙子送到口中,房间里弥漫开酸甜的味道,“他说你带的午饭有我的份,让我留下一起吃。”
肖默存剑眉一横,眼里全是质疑:我什么时候说过?
“对。”俞念一边把包里的饭盒都拿出来放在桌上一边朝他微笑,“默存之前住的那个房间有个大哥总来蹭饭,所以我习惯多做一点,怕默存不够吃。今天那个大哥不在,他的份正好多出来。”
周至捷放下手里的橙子,抽出湿巾擦净手,极有绅士风度地走过去帮忙,“我来,这儿有微波炉。”
站在床边的肖默存:“?”
很快推着输液架赶过去:“我也可以帮忙。”
俞念笑眯眯地把他推回床上坐着:“你这个正在吊水的就不要过来啦,越帮越忙。”
“……”
微波炉嗡嗡地运转起来,周至捷两手拉着听诊器潇洒转身,朝他眨了一下左眼。
“俞念说得对,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坐着吧,饭好了叫你。”
肖默存只能被钉在床上。
那两个人在三米开外聊天聊得挺不错,周至捷这个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懒汉甚至帮忙摆筷子。肖默存听不见,索性不听了,找出遥控器打开电视。
财经频道的女主播还是那个老气的发型,那身土橘色西服,用最职业的表情念道:“多家评级机构发布报告称,金地集团第二季度投资性房地产版块的毛利率胜预期及新能源业务强劲,现阶段不明朗因素仍为销服部总裁的缺席……维持金地“持有”投资评级。”
下一秒就被换台。
周至捷回头调侃:“都维持‘持有’了你急什么?过来吃饭吧,公司有你没你都一样。”
肖默存走过去,坐在了他们中间的位置。
可能是休息日的关系,俞念炖了要花点时间的虫草鸽子汤,打开盖盛出满满一碗肉来,香而不腻。
他正要伸手接,俞念纤细的手一拐,居然直接给了周至捷。
这回连周至捷都愣了,接也不是拒也不是。
戏演过了骑虎难下,别再把那谁气出个好歹来。
俞念眼神纯净地看着他:“周大夫不爱吃这个?”
周至捷看看他又看看脸色微变的肖默存,已经开始怂了。
“……不怎么爱吃,还是给默存吧。”
俞念轻轻把碗搁到他面前,又给里面放了把勺子,“尝尝吧。”
肖默存脸瞬间黑了。
俞念全没察觉,送完这一碗又回头去盛,这一回动作却不同了,添了十二分的仔细。他先是对着瓷盅吹了吹,又小心地撇掉表面的一层油,连撇过油的勺子都用纸巾一点点擦净,然后才盛了一碗热汤出来。
“给。”他侧过身,十根白细的指头托着碗底,递到肖默存眼前,“你的。”
肖默存克制下烦躁,尾音略微挑高:“我的怎么是汤?”
病人不需要吃肉补一补?这种区别对待让人看不懂。
俞念怔了一下,随后耳廓不好意思地动了动,眼神微微撇了撇一侧的周至捷。然后才小声解释:“这个汤我是用高压锅隔水炖的,嘌呤不在汤里,都在肉里,吃多了会痛风的。”
夹着满满一筷子鸽肉正往嘴里送的周至捷右手霎时一顿——
活着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