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扎本部,望着躺在地上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十一具绣红幡射手尸体,颜扎瞳孔中散着彻骨的寒冷。
只见他来到一具面颊被弩箭透穿的尸体前蹲下,仔细打量了一阵后,用力将弩箭拔出,开口说道:“这十一名人,皆是我绣红幡旗下弓马娴熟一等一的控弦之士,如今,却毫无意义的折损足足十一人,你们说,这让我如何跟宇文旗主交代?”
苏荣扎布等人闻言,低头不敢开口,要知道八幡之内四等阶级严明,而这死去的十一名蒙洛人都是处于最高一等阶级的八幡亲卫,其一人的性命甚至能顶过上百奴隶,如今一下折损十一人,可想而知颜扎此刻心中,压抑着怎样的怒火。
见无人答话,颜扎起身将弩箭举在半空中,绕着众人走了一圈,又说道:“你们看,就这么一支不起眼的箭矢,就夺走了一名自小在马背上磨练长大的勇士,谁能告诉我,这支箭这么短,为何却能将勇士们身上的铁甲轻易撕碎?
要知道这些死去的绣红幡勇士身上所披可都是精铁打制的铁甲,这区区一支箭是如何办到的?有人能回答我么?”
静,死一样的寂静,苏荣扎布瞥了眼似乎还在淌血的弩箭箭镞,瞧瞧吞咽了下口水,见颜扎将目光扫向自己,立刻别开眼不敢去看,同时心里打鼓,接下来会不会让自己的死士营去夺关。
“咔嚓……”
颜扎用力折断手中弩箭,然后继续来到那些尸体前,在一具胸膛中箭的年轻蒙洛人前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抚摸着他的脸。
“我们蒙洛人,为了生存,与天斗,与地斗,哪怕是草原上最凶蛮的狼群,我们也有勇气与之正面应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与死亡为伴,
死,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必须要死的有价值,勇士该有勇士的死法,决不能轻易枉死,
看看这孩子,他还不到二十岁,多年轻的生命,要知道在蒙洛草原之上,养活一个孩子是多么的不易,几乎需要整个部落的丁口合力才能培育出如此茁壮的勇士,
可是如今,他却停止了呼吸,永远的沉眠在了这片土地之上,他的荣誉虽然依旧会被家人接纳,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生他的母亲,以及那拉着马头琴的慈祥老父亲,却再也看不到他露出笑容的模样了……”
说到这里,颜扎语气似乎有些哽咽,仔细的替那死去的蒙洛人梳理了下容貌,最后将他双手交叠放在冰冷的胸膛前,紧紧握成拳头。
待做完这一切后,颜扎闭目沉息,缓缓起身,对着死去的十一具蒙洛弓箭手尸体低头郑重行了一礼。苏荣扎布等人见此,也齐齐向那些尸体施礼致敬。
收礼完毕,苏荣扎布凑到颜扎跟前小声问道:“颜统领,接下来是不是该继续夺关,为死去的蒙洛勇士报仇?”
“当然要报仇!”颜扎闻言,斩钉截铁的说道,“而且这是一种耻辱,我们必须要一雪前耻,让城头那群刽子手付出惨重的代价!”
苏荣扎布舔了下自己干裂的嘴唇,双目一颌:“那颜统领,我这就去安排夺关事宜,待会儿让我的死士营去攻吧,定能一战而下!”
颜扎摇摇头:“既然已经退了,就暂且休整下,夺关之事午后再说,现在立刻清点出我们到目前为止一共损失了多少勇士,我必须要知道确切的数字才行!”
苏荣扎布立马应道:“是,我这就去办……”
苏荣扎布走后,颜扎回望那道高耸的厚壁,眼中的怒火中烧,似乎就要克制不住燃烧起来……
“我颜扎誓,你们每一人都不会白死,待入关后,我会让一百个,不,一千个中原人为你们每人陪葬!你们的家人此生将会永在荣华富贵,中原人将世代为蒙洛人的奴隶!”
颜扎再次对那十一具尸体低头致敬,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开始扭曲。
……
“退,退兵~”
“呜~~”
玄武关正门之前,第一道和第二道铁丝网之间组成的防御工事,已经成了一条名副其实死亡禁区,凡是步入此处区域的蒙洛人几乎无一幸免,都被关墙上的守军射成了刺猬。
整个铁网防线内尸横遍野,血腥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关外戈壁滩,沸腾的热血已化为凝固的血溪,入目所见,一片殷红。
随着撤退的号角吹响,进攻的蒙洛人立刻如潮水般向来时之路退去,脸上的神情再也没有昨日那种嚣狂的气息,有的只是对死亡最为深厚的恐惧。
刘策依旧举着窥镜,矗立在寒风中,任凭寒风吹起身上的披风飞扬,依旧一副冷然的神情。
“军督大人,蒙洛人又退了……”
萧煜来到刘策身边指着那些退却的蒙洛人,兴奋地说道。
刘策闻言,放下窥镜头也不回地说道:“立刻清点伤亡情况,另外检查下还剩多少弩箭,统计出来后立刻回报!”
“遵命!”
萧煜领命后,立刻去执行刘策的命令了。现在刘策最担心的就是弩箭不足,从目前战场伤亡来看,铁丝网前的蒙洛人半数是被臂张弩射杀的,一旦弩箭用尽,敌人再不退兵的话,必须要做好下一个准备。
这其实也是刘策所部装备的一个弊端,由于一切都太过标准化,导致战时武器损坏或箭矢射空之际,很难得到及时补充,对后勤能力那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毕竟这个时代,各匠坊根本就没有系统化、标准化的概念,整个大周也只有自己独一份。
不过,这套标准他还会继续坚持下去,毕竟这是未来的趋势,不能因为客观因素存在而放弃,也绝不容有半点闪失。
想到这里,刘策立马将焦络唤来对他说道:“去将张定边唤来,本军督要问问他玄武关内还有多少脂油可用!”
“遵命!”
焦络大吼一声,扛着长槊大步离去前去寻找张定边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