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墨随即翻阅着案牍上的卷宗,还有口供,颔首点头,看向顺天府尹张来“张府尹,被告的口供和这卷宗,可以对上。”
张来松了口气,这就是了,完全吻合,那还闹个什么?
折腾了老半天,不最后,还是如此吗?
他尴尬的笑道“殿下……”
“啪!”不等张来话音落下,朱载墨猛地又是一拍案牍,脸上又是一片冷然,厉声道“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什么?”
人群中哗然起来,个个露出惊讶之色。
被告之人,供认不讳,卷宗之中也都对的上,凶器……也找着了……这……
朱载墨此时拿出了另一本卷宗,道“这上头有仵作的证言,其中,贾青的妻子刘氏,是斧头直接砍了脖子,是不是?”
张来不解道:“这……这又如何?”
朱载墨道“可是上头还有一样东西没有写,那就是其妻刘氏,死时没有挣扎的痕迹,死时还算平和!”
张来依旧不明白朱载墨话里的用意,便道:“这……这又有什么关系?”
朱载墨愤怒的凝视着张来“张府尹,你可有勘探过现场吗?”
张来怔了一下,才道:“这……这是仵作的事。”
“你没有勘探过现场,所以……如此糊涂,也是情有可原!”朱载墨毫不客气的讽刺他。
“殿下……”张来有些愤怒了。
这是奇耻大辱啊。
其他人也纷纷议论起来,这天潢贵胄,实在过于刻薄呀。
弘治皇帝的心沉到了谷底……显然……在他心里,帝国未来的继承人,应当行礼如仪,待臣民如赤子,和颜悦色,绝非是朱载墨现在这般。
只见朱载墨冷笑着道“刘氏的死状如此的平和,显然,她不是最后被杀的那个……她显然在临时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躺在榻上,或在熟睡,于是有人在身边,一斧头下去,直接一斧致命,她的卧房,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许多家什,摆放的都是整整齐齐,除了那致命伤之外,她浑身上下,也全无其他挣扎的伤痕,她……怎么会是在凶手连杀四人,闹出这么大动静之后,才被杀的呢?”
“……”
所有人懵了。
是吗?
张来有点意外,他忍不住看向朱载墨道“殿下看过尸首?”
朱载墨正色道“我不但检视过每一具尸首,还查找过他们浑身上下的每一处伤痕。还有……那第一个被杀的贾母,贾母本该是第一个被诛杀,既是凶手有备而来,定是出其不意,可是……很明显,贾母的身上有多处伤痕,她在临死之前是有过挣扎的,甚至,她的手还被摔碎的瓷片割破过。由此可见,她理应是后来察觉有人在行凶,于是自觉得大难临头,便拼死挣扎,在这个过程之中,被斧头一记敲中了前额,这才死去。”
“可是这卷宗之中,还有叶言的供认之中,却统统都是颠倒。要嘛是叶言故意如此招供,故意想要混淆视听。这几日,他被审问了几次,他可以说,一次他没有记清楚,可是三次、四次,哪怕是现在,我来问他,他还记不清吗?”
“……”张来有些心虚了。
张来脑海里,竟是仿佛打了晴天霹雳,皇孙……他竟然亲自……去做了仵作的事……他……他……
外头的百姓们,已是哗然……
他们听朱载墨条理如此清晰,更可怕的是,这孩子……小小年纪……他……
弘治皇帝眼眸顿时微微亮了起来。
他屏着呼吸,不发一言,只紧紧地盯着朱载墨,竟极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此时,又听朱载墨肃然的道“那么我来问你,这么大的错漏,可偏偏被告叶言竟都错了,你若说他想要混淆视听,可他对此却是供认不讳,都已到了必死的时候了,还想要混淆视听,对他其实并没有任何的益处,那他为何要这样做?”
张来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这……这……可是……除了他之外……”
“你去过西山县吗?”朱载墨深深地盯着张来道。
张来“……”
“你没有去过,你断人生死,却没有见过受害之人的尸首,甚至……对于整个行凶的过程,如此草率和敷衍,你可见过贾家里曾经搏斗过的痕迹?”
“殿下……”张来突然觉得冷汗淋漓起来,他明明知道对方只是一个孩子,可偏偏,他竟有些慌乱起来,发现自己无力反驳。
朱载墨随后将视线移到叶言的身上,道“叶言!你从实说来,你为何连杀人的顺序都如此的颠倒!”
叶言的眼里已是瞳孔涣散,似是受了极大的恐惧,只是不断道“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叶言!”朱载墨拍案,厉声道“你忘记了你的母亲吗?”
“……”
叶言突然身躯一颤。
朱载墨道“你是大孝子,你的母亲,年纪老迈,你任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实话和你说,昨日我见了你的母亲,你的母亲的眼睛已哭瞎了……”
叶言的身躯……又是一颤。
突然,他抬头起来,似乎忍受着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他眼里有恐惧,有万般的怨恨,可在这一刻,他眼里布满了血丝,有的,却是浓郁的悲痛。
他突然放声道“青天大老爷做主,小民冤枉,小民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