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萧敬很想说,咱还没吃饭呢,难道不要招待一下。
可是……看着背着包袱,那洗的浆白的包袱……一下子令萧敬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心里苦笑,忍不住佩服的看了欧阳志一眼。
欧阳志从容的举步。
可此时,这县中上下,许多差役却纷纷涌上来。
几个司吏打头,拜下“使君……”
有人竟是落泪。
走的太突然了。
他们和欧阳志同衙办公,一个是官,一个是吏。
欧阳志治吏严厉,不容他们有半分的差错。
甚至……有不少差役,都受过惩罚。
可现在……许多人却泪眼模糊。
公是公,私为私,没有人心怀怨恨,心里却充斥着一股悲凉。
欧阳志驻足,回头看着他们,他想了想“你们回去吧,不必相送,你们且放心,这一年多来,新政的推行,你们功不可没,我会禀明圣上。”
“使君且留下来,在廨舍,吃一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走。”
欧阳志脸色木然,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可不成,天使已来了,圣命在身,我岂可留下,你们都回去各司其职,记住,新政自我们而始,一定要坚决推行下去,十里铺的商业街,按原先的规划,不可出差错,有时,也可和商户们商量着。西山钱庄的贷款,要及早还,会有滞纳金的。还有……”
欧阳志絮絮叨叨的交代之后,别过头,阔步上前,他没有留下多少的遗憾,背着包袱,犹如当初来时的样子,面上那样的木讷,或是在别人眼里,还是这般的高深莫测,他抖了抖包袱,双目沉如水。
慢慢的,他进入了马车,马车徐徐而动。
似乎……已经有了闻到了音讯。
沿街上,有人奔走相告“欧阳使君要入京了,欧阳使君要走啦。”
却不知何时,这马车走不动了。
竟是乌压压的人,拥堵了车道。
随来的禁卫纷纷呼喝。
而道路的人群,有的高声大呼,有的不知受什么情绪感染,仿佛生离死别一般。
县里的每一寸土地,欧阳志都用脚丈量过。
或许他并不认得每一个人,可这县中绝大多数,都曾远远看过这位使君留下的身影和足迹。
人们只觉得,自己渐渐吃饱了,自己渐渐可以养家糊口了,见识到,自己的身边,有太多太多的变化。
而这一切,都来自于这位不苟言笑,据说高深莫测的县令。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竟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人们推搡着,有人垂泪,有人哀嚎。
马车每动一下,都极艰难。
欧阳志不敢打开车帘子,他只端坐在沙发上,带着他的行囊,曾来过这里,或许……此去便再也回不来了,可他来过,这就足够了。
人生有太多遗憾,就如自己恩师所言的那样,只要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么……就没有遗憾了。
欧阳志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离开时,不曾在这里留下太多的遗憾。
马车终究还是冲破了人群,徐徐而去。
留下的,是千呼万唤。
欧阳志木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神采。
只有眼睛是红的,晶莹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滑出,他来不及擦拭,却是正儿八经的坐在沙发上,随着道路的微微颠簸,而身子起伏。
良久,他轻声呢喃而念着“恩师……学生不辱使命!”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豆大的泪水便随着眼睛的阖起,扑簌落下,睫毛已湿了。
萧敬龇牙咧嘴的挤出了人群,他起初恨不得呼喝着让人将这些该死的刁民打开,等冲破了重重的人障,已是大汗淋漓,身后,隐隐还传来了哭声,他回头,看着那数不尽的人影,猛地,萧敬再扭过头看了欧阳志的马车一眼,心里竟是一叹,该死,方继藩还有一个这样的门生,咱家是一辈子都及不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