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端坐在奉天殿上,他脸色已恢复了许多,再不似醉酒时的苍白。
此时,他手里拿着的,乃是一份自广东布政使司的奏疏。
突的,他猛的将奏疏摔在地上,厉声道“内阁到底办的什么事,李东阳与谢迁已不堪用至此吗?蝗灾的赈济,竟有这么多疏漏,他们二人做什么吃的,萧敬,下旨申饬,朕不容他们如此怠慢!”
萧敬匆匆至内阁。
听萧敬带了口谕来,谢迁与李东阳二人拜倒。
萧敬道“圣谕陛下问,广东布政使司赈灾一事,何以内阁疏忽至此,怠慢,形同是害民,内阁大学士谢迁,内阁大学士李东阳,朕加以恩荣,尔二人不思报效,何也?”
萧敬念毕,面无表情。
谢迁性急“萧公公,广东布政使司这事……”
“不必解释。”萧敬皮笑肉不笑的道“解释了,奴婢也听不懂。”
谢迁便道“那么就请萧公公禀报陛下,臣二人速见天子,解释此事。”
萧敬面上冷漠“陛下还交代过了,陛下不见二公。”
谢迁和李东阳面面相觑。
萧敬却已是转身走了。
等这萧敬一走……
谢迁看着李东阳,忍不住道“这赈灾之事,明明没有问题,广东布政使司的弹劾,不过是叫苦而已,想朝廷再多拨付一些钱粮,这是历来都有的事,陛下何故申饬你我?宾之,不成呀,你我非要去见驾不可,这件事,不说清楚,实是如鲠在喉,咽不下这口气啊。”
谢迁皱着眉头,眼里露出了极深的担忧。
刘公养病了,可明明刘公的身体这些日子还算不错,现在失去了刘公这个桥梁,陛下对于内阁,显然冷漠了许多。
李东阳虽是眼里亦是透着忧虑,却是突然道“要出大事了啊。”
“什么?”谢迁看着李东阳,一时没明白过来。
李东阳意味深长的看了谢迁一眼“谢公,陛下与刘公,历来两不相疑,何以突然刘公告病?又为何突然,陛下就疏远了你我,这般的不留情面,那口谕之中,有一个用词,你没有听明白吗?用的……乃是尔二人三字。”
尔字,是不恭的意思,若是往日,陛下理应会用的是两位师傅,或者是卿二人之类的字眼。
可这一个尔字,态度已经很分明了。
谢迁脸色突的难看起来,不禁瞪大了眼睛道“出大事,你的意思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李东阳若有所思的拧了拧眉,摇头道“不,应该不是如此,这要出的大事,和你我,还有刘公没有关系。”
谢迁愕然。
似乎李东阳感觉自己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了,慢条斯理的道“陛下此举过于突然,有一些像是想要保护刘公,和你我之意。”
“保护……”谢迁更是错愕。
李东阳叹了口气“是啊,是保护,至少这段时间,陛下不希望内阁之你我,还有刘公,牵涉到什么事去,他疏远我等,想来是有人要倒霉了,疏远我们,或许……是想要保住我们的晚节。”
“晚节?你的意思是?”谢迁总算开始明白一些了。
李东阳眼眸张开“至少不想让天下人觉得,这件事有我们的参与,而是让天下人认为我们与此事无关。因而,老夫料定,此次剑指的……只怕有不少的读书人。”
无论是刘健,还是谢迁和李东阳,都是读书人出身的士大夫。
他们被读书人和士人所推崇,虽然现在已有了不少的诟病,可大体的形象,却是好的。
一旦朝廷针对某些读书人或者是士大夫动手,而内阁三位大学士若是冷眼旁观,又或者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话,那么他们三人,就形同于钉在了耻辱柱上。
陛下刻意的疏远……或许……正有此意。
“若……若如此,那么陛下要做的是什么事?”
“不知道。”李东阳很干脆的道“陛下刻意不愿我等插手这件事,自然不可能透露任何的意图。”
“哎……何至如此啊。”谢迁不禁捶胸跌足“正统年间的时候,陛下与士人势同水火,到了成化年间,又是如此,到了当今,本以为……本以为……谁晓得……哎……”
李东阳脸色却是平静“我等,静观其变吧。”
谢迁忧心的道:“就这么作壁上观?”
李东阳道“只能作壁上观!陛下既然如此做,显然已是决心已定了,任何人都无法更改。”
谢迁打了个寒颤。
…………
萧敬回到了奉天殿向弘治皇帝复命。
“陛下,谢公想要觐见,解释关于赈济之事。”
“哦。”弘治皇帝点点头,神色自若,不置可否的问了另一件事“江言的底细,已经查明了嘛?”
萧敬便道:“问题就在此,他是通过一个族人投的银子,从账面上看,一切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那个族人现在已不知所踪……除此之外……厂卫还发现,在西山钱庄里,还有许多不明的账目,统计司正在深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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