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谊站起来:“那蒋老板就随我来吧。”
粮仓在北面后院,另有小门通往外边,但人既然已经进了宅子里,自然就穿过宅子直接进去了。
进院这一路,蒋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刘泉打听来的徐宅的下人不多,这消息果然不假,一路上也就看到了四五个人。
进了粮仓,例行公事地捧了几把稻米验了验,双方便约定好了一日下赏前来拉米。
“今日天色还早,我看到可以先把契约给定下来。”趁着蒋林在估摸要来多少辆车的当口,米铺掌柜适时拉着周谊走到一旁说道。
蒋林瞅空打亮着四方,只见这是潭州一带典型的宅院,也是几进几出,不过院子比起京城的来要精巧些,许多院子中间都有天井,院落之间弯弯绕绕,屋檐下堆着些柴禾砖瓦等物。
由此看来,徐胤安排人守着的这间宅院,并没有异常。
他收回目光,正准备与周谊说起签契约的事,这时一名佝偻着身子的中年家丁提着两个瓦壶跨门走了进来。
他一张脸倒有七八成的皮肤是烧伤过后落下的疤痕,一只眼睛外形都被变了,疤痕皮肤拉扯的缘故,左眼明显比完好的右眼小出许多,几乎只露出一颗瞳仁来。
由于实在太丑,蒋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而这人对上了他的目光,却很快就背过身去。
“蒋老板,我这里有现成的契约,要不你先过过目?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再行商议。”
“如此甚好,省事儿!就听周管事的。”
蒋林拱了拱手。
这时那弯腰放瓦壶的丑陋家丁听到他说话,又扭头看向了他。
蒋林目光再一次跟他对上,对方立刻转开,将瓦壶里的水倒入院角的水缸中,再提着空壶走了出去。
“蒋老板,走吧?”
米铺掌柜走到他面前,催促起来。
蒋林点头,随他走到了前堂。
拿着签好的文书回到客栈里,蒋林对刘泉他们商议着接下来到底要不要履行这份合约,只字没有听见耳里。
直到刘泉发现了他在对着江面走神,他才说道:“合约的事情放在一边,你们先去打听周谊这个人。还有,方才出现过的那个烧伤了的家丁,是什么来头。”
弟兄们散去之后,蒋林又走下楼梯,走进了一间成衣铺子。
双方又都回到了客栈楼上时,刘泉他们带来了打听到的消息:“周谊平日不怎么跟乡邻接触,大家对他了解也不多。”
蒋林道:“你可记得少夫人说他是洛口镇人?”
“洛口镇肯定不是!”刘泉摇起了脑袋,“洛口镇就在隔壁,据此不过十里路,周围人都说周谊自打来到鱼口村,就没有离开过这,也没有他的亲友来访过,他就是孤家寡人在此!
“而且,他虽然说的是潭州话,但此地十里不同音,是哪儿哪儿的人,就算不自报家门也听得出来。认识他的乡邻们说,他的话音根本就不是洛口镇的口音!
“最关键的是,我们去洛口镇打听过,所有姓周的人,也遇到家中有同名之人,或有同音的名字的人,但却没有一个名字叫做周谊,但却常年在外的人!”
蒋林凝眉:“也就是说,这个周谊至少当年在少夫人面前撒过谎。”
说完他又问道:“那个毁了容的家丁呢?打听到了吗?”
说到这里,刘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去:“那个人叫张福,就是这十二个人当中的一个,他是跟随周谊一起来到此地的,。
“大家都说他是个老实巴交之人,具体就是说他平时不怎么说话,也不跟人接触,只是在宅子里头打打杂,就是个普通的家丁。
“平日只有少数几个周边的顽皮小孩儿会跟他一处待一待,因为他有时候会给他们折纸蜻蜓,还会用丝线作弦,绑在竹筐上,弹一些音律出来。皮猴们当然喜欢这些!”
“音律?”蒋林从窗户前走了回来,“一个家丁怎么会懂音律?”
刘泉想了下:“说是音律,不过是有些音色而已,估计只是好玩。”
丝线绑在竹框上,的确不可能会弹出什么好听的音律。
蒋林沉吟片刻,还是把手畔几身黑色衣裳分给了他们:“先前在徐家走的这一遭,大致地形都记清楚了?今天夜里咱们再去探探。”
兄弟们纷纷接过,这时楼下客栈的厨房里传来了辣子炒豆干的香气,大家便又吆喝着上哪里吃饭来。
夏天夜黑得晚。
等到暮色四合,晚饭一桌酒菜已经吃了个底朝天。
为了尽量扮演得像个初来乍到的商贾,几个人凑了两桌麻将,直到子夜,梆子声传来,大家才把麻将牌一推,熄灯换上黑衣,趁着夜色快速的潜向了鱼口村。
夜幕下的徐宅只于宅第两角亮着昏暗的灯光,约摸是门房的去处。
到了宅第外,借着比人还高的荷叶遮挡,刘泉他们先检查起了外围。
一会儿回来道:“有点不对劲,宅子里只有十二个人,但方才他们抬出来的泔水,却有五六桶之多。看了一下他们后院的菜园子,至少有一亩地。菜园子里储粪的粪坑,却有四五个之多,每一个有两张大圆桌拼起来那么大。”
弟兄们道:“才十二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吃喝拉撒?”
蒋林把面巾覆上:“老规矩!选有灯的地方潜入,然后在粮仓那里会合。”
说完几个人便如夜行的鹞鹰一般,几个纵跃,来到了点着灯的门房之外,在彼此一个手势的工夫,便又先后跃到了围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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