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傅真一点也没有避讳的点头,“家祖是因为曾经遭遇了一场意外,落水之后染上了病症,由此而不治离世。”
“他遭遇了什么意外?”
“某天夜里的湖州码头上,他查看完货船,被突然打斗起来的两帮人马误伤落水。”
皇后点点头,稍后再问道:“打斗的双方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
傅真摇头:“臣妇与母亲都不知道,家祖也未曾口述此事。”
皇后轻抿起了双唇,不再说话。
她交叠着的双手,缓慢地握了起来,这一幕堪堪又落入了傅真的双眼。
皇后会找傅真询问宁老爷子的事,这是在傅真意料之中的。
而这个,也正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期待进宫的主要原因。
当日裴瞻和梁郴将从荣王府得到的那些证据摆在帝后面前,以及太子和荣王父子讲述完在白玉胡同杀害皇长子的经过之后,盼望了失踪的儿子这么多年的皇帝与皇后必然会情绪崩溃,但过后他们一定会冷静下来。
皇长子当年年仅十岁,就已跟随皇帝参与暂时讨论,在敌军突袭之时,他又能够英勇的留下来保护皇后,足见心智过人,也是具备一定应急经验的。
杨蘸在荣王府里被裴瞻傅真连番殴打,他的本事如何已经摆在那里。
就算他当时人手众多,情急之下拿凶器对皇长子下手,皇长子竟然会让他在不惊动两畔民居的情况下得手,这一点并不合理。
而目前为止,各方证据中所显露出来的,曾经与皇长子有过密切接触的只有宁家,这个时候已经成为裴瞻的妻子的傅真就必然会被问上一遭了。
“宁先生是商道奇才,他的仙逝,可真是让人痛心。”
一会儿之后皇后如此说道。
此时她的脸上又已经浮上了和缓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神并不存在。
帘栊那一端的榻上传来咳嗽声。
皇后站起身来:“你第一次进宫,我送送你。”
傅真何德何能,敢得皇后亲自相送?
只是皇后已经抬步往门槛下走去,她便也不再作声,转身随她走向宫门。
转身那一刹那,她往帘栊那边投去一眼,只见皇帝斜躺在锦榻之上,手捧着一本奏折,只露出隐隐绰绰的身影,看不清楚面容。
出了宫门之后,皇后脚步放慢,路上也温和的唠了几句家常,问了问宁夫人,也问了问如今宁家的买卖。
将要到大周门时,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傅真:
“我就不送你了,改日再传你进宫说话。”
傅真退后两步行礼:“叩谢娘娘恩赏。”
皇后扬唇,然后朝已经停在了旁侧的软轿望了一眼:“回去吧。”
傅真再谢,然后才上了轿子。
皇后留在原地目送她远去,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沿着来路往回走。
只是回去的脚步仿佛有千斤重,坠得她步伐又沉又缓慢。
轿子里的傅真也是直到再也看不清人影才收回目光。
出了宫门之后,换上了自己的轿子,她眉头越皱越紧。半路上向郭颂问明了裴瞻在哪里?打发人去请他回来,结果刚到家门口,裴瞻就已经快马到府了。
原来他听说宫里传了傅真进去,把大营里的事交代下去后,就迅速赶了回来。
“娘娘跟你说什么了?”
裴瞻第一句话就问。
傅真这会子倒不急了:“我先回房换了衣服再告诉你。”
裴瞻跟着她进屋:“那你先告诉我这一趟入宫感受如何?娘娘没把你当外人吧?”
傅真闻言在门槛内停下来:“你在担心什么?”
裴瞻赧然,嘴上不承认:“我怎么会担心?不过就是随便问问。”
傅真扯了扯他汗湿了的衣领:“不担心,那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裴瞻斜睨她一眼,把领口扯回来:“昨夜里马儿吃的太饱,蹄子有劲。”
说完他也不等傅真回话,扭头就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傅真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长剑,眉头一挑之后,轻快地入了门槛。
换了衣裳出来,裴瞻也已经换过衣裳,在院子里等她了。
这家伙现在为了避嫌,连傅真的房间都不肯再入。
傅真朝着他住的耳房走过去:“去你房间说。”
裴瞻跟上来,嘴巴张了张,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没来得及,因为傅真的腿脚挺快,眨眼就已经进了他的屋。
非但如此,她还轻车熟路地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并且一手提起了桌上的茶壶,另一手翻开了桌上的杯子,沏了一杯茶之后,自顾自的喝了半杯,然后才放下来,望着他说道:
“娘娘传我进宫,是为了赏赐我。”
说着她把赏赐的那些东西一一道来。
裴瞻对这些自然有谱。只是在听到皇后赏赐了她一把剑时,明显顿了一下。
傅真往下说:“娘娘后来就问了我外祖父的事情。”
“她问了哪些?”
“外祖父的死。死之前遭遇过的意外,娘娘也提到了。”
傅真沉气说,“早前我们提及过的关于皇长子的疑点,看来娘娘果然也注意到了。但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还有许多话没有说。”
“这话从何说起?”
“她问了我几句话之后,就主动提出送我出来。我本以为她是想与我说什么,结果那一路上她什么也没有说,只说了一句,日后还会传我入宫说话。”